对,准备印刷,才松了半口气。 还?没等另外半口气松出去――使者来了。 一个年约十九,作女冠子打扮的女人,跟在小道姑身后进了门?来,开口就笑道:“卡了这么?久的嘉兴,这就有突破了。诸位果然?神?通广大。” “不是?我的功德。”读书人有点?看不起女子,却念着这位是?义军使者,不敢多话,只是?心里嘀咕了几句怎用美貌女子做官,捋着胡须笑道:“使者要谢,就感谢潇湘先生罢。他虽无意,却帮了大忙。这就是?,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人啊。” 又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贵军接下去做何打算?” 女冠子两条缨络垂胸前,生得柔弱娇嫩,眉心一点?红痣,越发衬得肌肤如雪,穿着道袍,身材矮小,顾盼间?却大是?阴冷之色。 闻言,瞥了这读书人一眼,假笑道:“我看,君子们想问?的是?,接下来,你们能得到什么?,对不对?” 这瘦骨伶仃的读书人讪讪一笑:“这个......我们毕竟在嘉兴受挫已久......” 嘉兴的士绅是?保守派里也最为顽固的,非常看不惯现在江南“民风渐移,不以工商为耻”的现象。 每次保守派和变法派打打擂,他们不说打前排,肯定也是?次次不落地摇旗呐喊。 但凡有人贪图嘉兴水利方便,可以兴蒸汽,意欲在嘉兴设立工厂,嘉兴的这些老绅士,就组织子弟亲友去闹事。说是?要维护“嘉兴不出逆徒贼臣,浪.荡.女子”。 这些嘉兴地主,盘踞当地久矣。他们不但自己是?本地的乡贤。嘉兴又学风浓郁,这些人家族里多有人做官。门?生故旧遍布大半浙江,上官也就往往包庇他们。最后,大部分建厂的事,都不了了之。 连随着工厂建到哪里,就把?据点?建到哪里的寻南小报,也为此?遭了当地士绅的排挤。几次给砸了报社。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嘉兴这边上官对待工商提议建厂的事情,越发严苛,他们也就越发处境艰难。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把?握的。 女冠子笑道:“君子们不必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决定结盟,我们自然?不至于亏待盟友。就算结盟不成,君子们与?我军一向?往来友好,多有相助,我等虽然?是?鄙下之人出身,也知道知恩图报,诚意既然?已经拿出,就不会?再收回去。至于更?具体的......” 女冠子瞄了他一眼:“抱歉,这是?机密。如果君子们当真?想知道。那等南下的使者回返到了江浙,带来好消息。那小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读书人顿时不敢造次,连忙陪笑:“哪里,哪里。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岂敢窥探贵军机密?只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说罢,请女冠子一坐,叫了小道姑招待,辞罪去忙新一期小报的事宜了。 女冠子坐的无聊,背着手在室内踱步打量。 翻见新版的一张刚印出来的寻南小报,一眼瞧见上面腐儒连篇累牍地陈腐之说,顿时轻蔑地一笑,又往下看,顿时“咦”了一声。捻起来,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个潇湘君子,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小道姑倒茶。忽然?插嘴:“潇湘君子可有意思啦!您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他的话本,和他话本改成的戏呢!” “哦?”女冠子对着小道姑,倒是?和颜悦色:“怎么?说?我只知道首领很欣赏他的《歌仙》。别的都不清楚。小道友不妨给我讲讲?” 小道姑说:“你听!‘折桂枝,编金线,铸宝笼......掌中雀,笑鸿鹄:朝东海来暮苍梧,人生南北无依傍,不如金笼玉锁长安居!’这是?李香兰做工记里,一位小姐唱的。多好听。不少姑奶奶听了就哭。” 女冠子看这小道姑小大人似的,十分有趣,不由逗弄她,柔声询问?:“那本《李香兰做工记》里,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小道姑想了想,说:“是?大才女。能算账,能写?文章,能作诗。” 女冠子追问?:“然?后呢?” 小道姑简洁地回答:“然?后?然?后她就死啦。” “我是?说,她为什么?要唱这首词?” “她天天哭,眼泪流光了,就死了。死前唱了这首词。”小道姑这么?说。 “那她为什么?哭呢?为什么?死呢?” “你真?笨,因为她是?个大才女。大大大才女。”小道姑的目光像是?在看个大笨蛋: “戏文里面写?,才女,总是?要哭的。哭完了就要死的。” 这算什么?回答?因为是?大才女,所以就要哭?就要死? 这真?是?孩子气的傻话。 女冠子哭笑不得,正想逗弄她,却忽地一怔,想起郁郁而终的姐姐,想起“才藻非女子事也”,刹那明悟了这孩童无意间?说出的箴言。一时再也笑不出来,心头恻然?。 半晌,摸摸这小道姑的头:“你年纪还?小,以后不要多唱这词。” 鸿鹄明明有海阔天空的梦想,却被困于金笼玉锁之间?,还?要面对那些庸俗之辈的嘲笑。 这是?一首十分绝望的唱词。不适合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 “哦。”小道姑懵懂应下,蹦蹦跳跳地去一边玩了。 女冠子却对这个一直出现在别人嘴里的“潇湘君子”上了几分心:不知道这个能写?出如此?绝望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次结盟,听说潇湘君子,似乎也在南方那边? 而被女冠子惦记的潇湘君子,正在发脾气。 林黛玉叔侄已经冷战了好几天了。 渡儿?很踌躇,她知道,这场冷战恐怕是?因为自己。 想去问?黛玉,又鼓不起勇气。 可是?,总不能教人家叔侄,因为自己,家宅不和罢? 这天,她在林黛玉门?外徘徊许久,举棋不定。 忽地,门?被刷一下拉开了。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滚进来。” 她挨挨蹭蹭地,慢吞吞挪进来。 黛玉不言不语,只是?硬拉起她的右手臂。看了一眼,忽然?掉下眼泪: 那条白玉似的胳膊,一直肩头,都有狰狞的伤痕。 这还?是?能看到的。黛玉眼尖,隐约看见她衣领里望进去,后背也有一条大蜈蚣似的伤痕。颜色已浅。 现在,都这样狰狞。 当时受伤时候,该是?如何险恶? 渡儿?平生很怕这位朋友掉眼泪,忙笑道:“他们很看不起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我是?文职。只是?刀剑无眼,一时也有误伤的......” “闭嘴。” 渡儿?连忙陪笑。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