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等。”林黛玉瞥见秀英的表情,却又?蹙眉沉吟。 虽然,她本也并无看不起?润笔费制度的看法,只是纯粹想支援前线的青青她们,尽微薄之力。毕竟,她并不是当年那个不解柴米油盐人间疾苦的侯门闺秀了。 但叔叔他,现在是林副会长了,又?因他和各方?商会都交好,为了平衡这复杂错杂的关系,现在叔叔又?领了个大统领的职务,掌管留守广州府的大部分自由军。现在广州里,威名赫赫。 他定下这润笔费的标准,又?亲自操刀引进了铅活字,使报刊书籍,更易推行,以便更多平民子?弟得以识字。 他定了润笔费的标准,也曾经和她说过,是为了安抚那些旧文?人——毕竟广州早就费了科举,又?退稻为桑,大批的士绅开了工厂,大批的土地被买来做商业之用,农民也纷纷进城做工。 许多靠收地租为生的旧文?人,生计无着,又?羞于?言利,一时窘迫,不免腹诽。 商会,其中以叔叔和黎叔叔为主的,便干脆明码标价地言利,定了文?稿一字几钱的润笔费标准,以安抚文?人。 现在小报上正?一力鼓吹李白泉等人的“言利不可耻”。 她作为此时的广州文?坛隐隐的文?首,又?是广州统领林若山的亲侄女,即便无心,也万不可也叫人误会了她对这润笔费制度的态度,以免带起?风气,与叔叔他们的意图相悖。 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厉害关系,心中一转,林黛玉道:“你去的时候,请他们,悄悄捐掉。教广州书局万不可为了扬名,就对外?宣扬这是我捐的,更不可说这是润笔费。否则,我定不干休。” 以她目前在广州的身份,无论是文?豪潇湘君子?,还是林若山侄女,这警告还是颇有力度的。 秀英应了,退出去追那个书商去了。 林黛玉这才有空翻开书商送来的市面?上的新作。正?一行翻开署名“芙蓉妃子?”的《少年岁月》,读了几行诸如“他们对我如此地不公?。是,我的父亲、叔父,过去或许曾经收过他们几斗租子?罢。或许,因他们交不出租子?,也略微严厉地问了几回罢。可是,我的父亲、叔父,曾经为严家?,供出过多少位的读书人呵!” 她如睹腌臜之物,便晕红了两颊,薄怒一掷:“无耻之徒!” 又?见这是文?坛新人,便叹了一回现在书商为博取众人购书,便什么书也敢那将来刻印。也不做理会,只管丢到火堆里去,摆开纸笔,继续写自己?的新作——《南洋女》。以期早日付梓。 自从?联军改名做“自由军”,潇湘君子?的名声更是水涨船高。 名气一大,有利也有弊。利者,南方?,再没?有谁敢对她的身世、性别,多嘴多舌半句。哪怕不借叔叔的势,她无论走到哪里,一般都被奉为上宾。 弊者。毕如,她现在镇日被坊间、书局上门催稿。他们简直一天来骚扰她三遍也不嫌多。如果不是她现在身份超然,对方?不敢硬气,只恐那急切,直要绑了她去。 虽则,她并不稀罕那些钱财,也看不上书商杀鸡取卵,急功近利的做派。但是,他们有一言所说不错,现在青年男女昂首殷殷等待她的新作。 念及日复一日,因不知她的住所,便去叔叔所在的市政府寄送礼物的年轻男女,她心里如暖水淌过。 “南洋风气,一贯是男子?随着女子?居住,女子?操持家?务农耕,养家?糊口?。这小女,名唤青一字,自幼长在南洋,随母居住,几岁上,才从?父远游,却也不读中原之书,只以泰西新文?作为教养。待回返故国,却已?养成刚强之性,烈火性情……” 审阅了一遍前边已?经写罢了的,再提笔写台州领兵驰援圣京这一节。 写到这里,就想,两个月前,各路商会云集广州,招兵买马,带着各地商会的本土势力并广州一带招来的兵马,一起?往金陵去支援圣京与义军了。 而青青和渡儿更是自台州一别,此去两个月没?有音讯,只中间传了一信“安好”回来,却只夸说昂扬士气。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我那点?微博的润笔费寄给联军——现在叫做自由军,虽则杯水车薪,不知道有没?有些微帮助? 文?章中,黎青青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皮靴,一时大破敌。她虽则是个女子?,也不曾亲眼见过打仗的场景,却写颇朝廷大军之时,周身一阵发颤——激动之故,心神随之飞到了从?古至今的女豪杰身上。 一时之间,遥想得胜归来之情景,笔下更如飞。 忽然,临窗处,听到墙外?一阵震天的欢呼声,无数被高飞起?来的帽子?。 秀英踩着那双半大脚,竟也提着裙子?跑得飞快:“小姐,小姐,围困圣京的朝廷大军被打退了!缩回长江以北去了!传信的人回来了,街上都高兴疯了!” “啪”,笔掉了。 墨水粘在她的裙子?上。 林黛玉豁然站起?。 她毫无淑女仪态地,跟着秀英跑了出去。 外?面?,人群正?高呼着“自由万岁”,庆幸广州不会面?临朝廷南下之险,涌向市政厅的方?向要庆祝。 她刚到街上,就看到了正?静静等候她的信使。 第96章 春寒(七) 金陵作为向来的古都, 又?是陪都,城墙被修得又?高又?厚,巍峨耸立。似乎难以逾越。 但是城墙, 只?是死物。 “圣京”被围困已有三个月之久。 这?一夜,城外, 又一轮生死较量, 又?一轮冲锋后。 袁渡在做梦。 她梦见, 罗鸿飞,披头散发地被关押在牢里的时候, 仍旧背脊挺直, 一言不发。 “二妹, 二妹,你认个错……都是战友, 不至于的。不至于要你死的……” 她因为曾经较为温和的态度, 与曾经隐晦地反对过罗刹女滥杀无辜缙绅的事?迹, 又?在控诉大?会上,对那?些?缙绅、弟兄的家属真诚地道歉了,二首领便只?是罢免了她的职务,将她从?牢狱中释放出来了。 然后, 她被安排去劝寿玉楼的得意弟子罗鸿飞。 可是鸿飞……鸿飞……却?不再看她一眼。 曾经生?死相?交的鸿飞,连“糊涂”两个字都不肯再对她斥责了。 只?有叫她想起来, 便冷得骨头发颤的一个轻蔑的眼神。 她不是软骨头!罗鸿飞, 二妹, 你凭什么这?么轻蔑我!当年,是我和黛玉把你从?烈女祠里带出来的……你……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读书识字, 我知书达理,尊重生?命, 我所做的,不过是尊重生?命,承认自己犯了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