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星末感觉右肩像被敲碎了, 疼痛还没有散播到神经,有种被重物击打的恍惚感。 他趴在地上,温热的铁锈味溢到脖子上, 胸前、手掌下都是红色的液体。 “星末!”他听到一声嘶喊,白澄一柔软的嗓子拉扯得快要断裂似的。 “全都给我去死!” 沙星末侧过头, 左脸枕在粗糙的路面上, 被小石子膈得生疼。 他看见那个黑袍人, 在人群之间,身体像气球一般,从内而外膨胀, 然后炸裂。 嘭——黑袍人的脸定格在扭曲的一幕,惊恐、恨意,还有迷茫, 让他张大了嘴,却一个音节也不能再发出。 他的内脏抛了出来, 血浆沐浴了临近的士兵们。 “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 “后退, 后退,是变异体!” 那具黑袍人的尸体,的确如变异体般,他的骨骼连接在地上——或者说, 是被地上冒出的一根白色树枝戳碎, 像串烧一样,把他还剩下的碎肉挂住。 啪哒, 咔嚓,沙星末听见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嘴唇微张, 喉头涌上一股甜腥味, 视线也模糊起来。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块碎石爆裂在空中,砸到了他的脸上。 广场的地面上,突然钻出几根粗壮的藤条,它们不是灰白色,而是黑褐色,表皮粗糙,至少三米多高,只眨眼间,就裹挟住几个士兵,直接将人拉入了地底。 “妈的!什么情况!” 更多的藤条钻了出来,把地面的砖块撞飞,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怪物触须。 “地下有怪物!” “撤,先后撤!” “先抓住那个穿实验服的!” 四周一片混沌,沙星末的眼睛被灰尘蒙住,刺激得眼泪直流。他索性闭上眼,用耳朵判断周边的局势,左手摸到腰间的枪套,想要把枪抽出来。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就在他背后,刚才曲陆站的位置。 “别过来!我,我开枪了!”曲陆大喊着,声音忽大忽小,“小沙,小沙在什么地方!” “学弟在这儿,你先别管,去西边那个路口!”石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沙星末用尽力气,终于把枪拿了出来,他感觉喘不过气,鼻腔里塞满了高浓度的灰尘颗粒。 耳边充斥着惨叫和嘶喊。他又把眼缝睁开了一点,什么也看不见,整个广场都被灰黄的土雾盖住了。 “学弟!”眼前出现一双靴子,是石风的脚,他蹲下身来,查看沙星末的伤势。 “这是什么枪,怎么伤口这么严重!”他从箱子里扯出一卷急救纱布,往沙星末的右肩上缠。 他动作很急,激活了右肩的痛感,沙星末紧锁起眉头,咬牙咽下舌根处涌上来的闷血。 “让开。” 一个人影从沙尘中显露,他蓝白色的迷彩军服上,像被泼了上了暗红色的墨水,一块又一块的血渍,红到发黑。他头顶的帽子不见了,那个丸子发髻还好好地立在后脑上上,白净的脸上有几道不知是血还是泥土的黑痕。 石风识趣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退到一旁。 白澄一弯下膝盖,小心翼翼地捧起沙星末的肩膀,他指节处冒出几根白色的小触须,绕着怀中人的脖子,在那双薄唇边试探。 “宝贝,”他嘴角弯起苦涩的笑,“信我。” 沙星末看不清眼前那张脸,他感觉整个右边身子都麻木了,肩胛骨和手臂处一阵阵地泛起钻心之痛。 “宝贝,喝点。”白澄一在他的耳边柔声低语。 沙星末终是张开双唇,主动含住那根小藤蔓的尖端。 倒刺上渗出清甜的黏液,滑进他的喉咙,和血液混在一起,融入食管。 “那个,车子来了,我们现在最好过去?”石风立在一旁,举着枪对着军队撤离的方向警戒。 “不怕。这个雾,还有会儿。”白澄一揉着沙星末的鬓角,“他们进不来。” 他垂着眸子,痴迷又怜爱地凝视着怀中人瞳孔扩散的双眸,那里面装满了他的影子。 “宝贝,”他额头贴在沙星末的眉心,“疼吗?” 他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效果,沙星末又闻到了那股甜甜的草本香味。 疼痛感消褪了很多,沙星末陷入了一种浑身麻痹的状态,仿佛刚刚做完手术后,神志半醒,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嘴里咬着那根滑滑的小藤蔓,像被喂奶一样,任由甜液流进胃里。 “疼,就先睡会儿。”白澄一嘴唇贴在他半合着的眼睑上,“闭上吧。” 这三个字就像咒语,只几秒钟,沙星末就沉入了深眠。 * 中心城和下街区的交界处,有一片灰色管辖地带。 它隶属于下街区,却时不时能沾到中心区的好处,在资源分配的时候,揽到些边角料。 这里的区长,是石风的老熟人。他在不算偏僻的地带,为几人找到个隐秘的住处,还安排了接应他们进城的车子。 不过,这个计划,如今只得推迟了。 沙星末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眼珠在合着的眼皮下时不时转动。 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又也许只是忘了。 但这一刻,他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于梦境之中。 沙星末的脚下,有条巨大的裂缝。站在峭崖边,渺小的人类只是一粒石子,根本看不到尽头。 它的形状和规模,让人联想起废岛旁的那条养着怪物的黑色海域。 而现在,这条缝隙正不断涌出奇形怪状的生物,有长着鱼头,腿脚细瘦的人形,有背上长着鸟类翅膀的大鲸鱼,还有一些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节肢动物的虫子。 而他的头顶上,有两个巨大的圆环,它们重叠在一起,一大一小,一外一内,正各自以顺时针和逆时针的方向转动。 那是个眼球组成的“生物”。它的中心漂浮着个巨大的眼珠子,圆环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眼珠,转动的时候,还发出黏糊糊的扭动声。 沙星末讨厌密集的眼珠子,那让他反胃。但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个生物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恶心。 反而有种怪异的平和感。 他就这么立在悬崖边,与那无数个眼珠子进行“眼神交流”,那些眼睛和善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地。 直到那道深渊的裂缝里,爬出了一个熟悉的大光球。 小怪物的头——那朵大白花,从深渊里飘了出来。 它没有身子,只有一颗光溜溜的花骨朵,花蕊从尖端钻了出来,朝沙星末探过来,卷住了他的腰。 那尖端的花药囊,此时已经饱满如拳头那么大了。上面的软刺贴在沙星末的肚脐上,蠢蠢欲动。 “不准进去。”沙星末指着那根花蕊训斥,“走开。” 那花蕊听话地停止了动作,然后贴着他的小腹,缓缓往下移动。 沙星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未着寸缕。 他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