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独自一人?往集市上去买来蔷薇花苗,另叫小?厮去买来搭建花架的木材,从晌午开始等待施晏微回来。 茂密的树枝遮住午后?刺眼的阳光,林樾眼巴巴地在施晏微的宅子外等了大半个下午,接近酉时,终于远远的瞧见?林府的马车方往甜水巷而?来。 施晏微才刚下了马车,就?见?林樾独自一人?立在桂子树下,春日午后?的暖阳晒得他脸颊生热发红,瞧上去跟个熟透的苹果似的。 “大郎怎的在此,叫你久等了吧?”施晏微惊讶之余,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朝人?叉手?施了礼。 林樾听?见?她的声音,脸上越发的热了,红着脸回她一礼:“三娘言重,某不过将将在此地等了一小?会儿。” 话毕,观施晏微神情轻松,想来心情不差,这才颇为克制地表明自己的来意:“时值暮春二月,温暖多雨,正是植花种树的好时节;可巧某今日在集市上瞧见?有人?卖蔷薇花苗,想起杨娘子去岁岁末曾说?过想在院中?搭一座花架种植蔷薇,遂随手?买来赠与杨娘子种下。那搭花架的木材某也一并买来了,还望杨娘子莫要嫌弃。” 好端端地过来给她搭什?么花架子。 施晏微即便再怎么感情迟钝,这会子也不难看出林樾对她的心思,可她无心婚嫁,当下毫不犹豫地婉言拒绝,道是她那日不过随口一说?,未必会在此处久住,待日后?有了她自己的院子,再种下这蔷薇花不迟。 林樾听?出她话里的婉拒之意,不由心生失落,怕施晏微心中?过意不去,更怕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二人?会连朋友都做不成,只强装做不甚在意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个略有些生硬的笑容来。 “三娘所言甚是,今日之事原是某思量不周,与三娘无甚干系;这花苗某自行带回府上令人?种在园子里也就?是了。”林樾说?完,藏于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拳,垂着眸呆立在原地。 林晚霜在车厢内将这一幕瞧了去,暗自料想三娘心中?大抵是有了意中?人?的,若非如此,以?大郎的品行和相貌身段,三娘又岂会拒绝地这般干脆利落。 施晏微亦不甚自在,在与林樾客套两句后?,自开了锁迈进门槛,将门栓插了。 院门合上的那一刻,林樾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眉宇间蒙上一层阴云,难掩失落。 林晚霜不好贸然过去劝他,只将帘子撂下隔绝视线,压低声音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林樾呆呆地立在院外良久,直至落日西沉,月升东方,他方悻悻而?归。 回到?进府,往屋里坐了,也不叫人?去晚膳,不多时,复又奔出门去,令人?将那些木材送来,独自一人?在自己院中?搭起花架。 花架搭好,将那些蔷薇花苗精心地种入刨好的土壤之中?,他才肯起身回屋,心事重重地用?了些饭食充饥后?,又往檐下去看那座空无一物的花架。 他想,日后?若能立于这些蔷薇花下,即便二人?不在一处,也算与她意趣相投。 二月下旬,宋珩领五万河东军于孟州与两万河阳军汇合,欲发兵洛阳。 这日,施晏微突然嘴馋,遂戴了帷帽出门往集市上去买以?鲜花制成的花糕。 自花朝节起每日都要排起长队的张记糕点铺子,生意突然冷清不少,施晏微心道莫不是今日的百花糕都卖完了?好奇心的驱使下,少不得上前询问一番。 想来那守铺子的小?郎君也是闲得无聊,索性将身子往前一倾,只苦笑一声道:“娘子难道没听?人?说?,河东节度使宋二郎前不久率河东军平定了长安,眼下已至孟州,正要往洛阳来?不知?上头是个什?么意思,若一个不好,只怕要打起仗来,这不,城中?百姓都急着囤买米粮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花糕呢。哎,扯远了,娘子可要买些花糕?” 宋珩就?要来洛阳了... 几乎是顷刻间,施晏微心乱如麻,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些令人?生厌的声音吵得她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拧着眉对着那小?郎君道:“两块就?好。” “得嘞,两文钱。”说?话间拿起一小?张草纸包了两块花糕,右手?递给施晏微。 施晏微恍惚间将两文钱付成了三文钱,卖花糕的小?郎君连忙找她一文,施晏微心不在焉地伸手?接过花糕和那钱,转过身掀开帷帽,眼神空洞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花糕。 那花糕乃是用?糯米、时令鲜花和砂糖蒸制而?成,入口软糯香甜,本是她来到?洛阳后?极爱吃的一道糕点,可今日吃进嘴里,只觉味同嚼蜡,悻悻用?过两口便拿草纸包好,平视前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良久后?,施晏微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防范之心胜过侥幸心,决意尽早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至于林二娘那处,最好待会儿就?去别过。 倘或日后?有缘,自当再相见?;若无缘,只盼彼此安好,全了一场情分便是。 施晏微下定决心,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如方才那般期期艾艾,只疾步出了巷子,而?后?往大路边雇来一辆驴车,告知?车夫自己要去南市最大的牙行。 然而?此番却不如上回那般顺利,那牙婆道:近来时局不稳,日前官署下了禁令,为保城防安全,严查各处城门和渡口,纵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需得离开洛阳,亦需层层上报至洛阳府尹定夺。 牙婆虽有心挣钱,却又苦于眼下无计可施,只得请施晏微静待时局稳定,待那禁令撤销后?,再过来问询不迟。 这一等,却不知?要等上多少日子了。施晏微没奈何,除却耐心等待,暂且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出了牙行,施晏微心事颇重,眉头皱得极深,沿着街道行至南市码头,只见?往日热闹非凡的码头这时候冷清不少,不过零零散散的十余个行人?。 运河两岸遍植杨柳,郁郁葱葱,随风摇曳。 西斜的落日余晖平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光处是赤,无光处是碧。 然而?此时的施晏微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抬眸望向空中?落日,心情越发沉重,浑浑噩噩地雇来一辆驴车,回到?甜水巷。 这日过后?,施晏微战战兢兢地家中?窝了能有十多日,只在中?途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买过两回米面菜蔬等物,似这般过活,可谓度日如年,偏又无计可施。 直至三月中?旬的一个上晌,忽听?街坊邻里传来一阵熙攘喧哗声,施晏微心中?疑惑,方戴上帷帽出得门去。 巷中?行人?如织,人?声鼎沸,施晏微疑惑更甚,遂迈开步子迎上一个行色匆匆的读书人?,温声细语地问他道:“郎君这是要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