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帽檐下的一张红唇颜色鲜艳得几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黑衣女郎就像站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那样朝他看了过来,帽檐下的唇角笑意深深:“还好你晚了一步,哈维……看来,流亡者的动作比你要快一些。” 戴着头盔的狱警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就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手背上的青筋凸了起来。他头盔下的声音满是不似作伪的疑惑:“谁是哈维?你说你是流亡者?!” “我们明明说过要信任彼此的,哈维。”那位E小姐笑着叹了口气,抬手掀起了那顶宽沿礼帽,“……我不是流亡者,但我不介意你叫我E小姐。” 抬起的帽檐下,几条绷带松松地绕过头发,遮住了她的左眼,但那只露出的眼睛依旧颜色剔透如琥珀。 随着这个动作,她隐没在黑暗中的那部分身体也展露在了光下,连带着那些从肩膀一直缠绕到指尖的洁白绷带一起。眼下绷带底下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血色,让她身上那种极致的黑白红色的对比变得更加刺眼。 刚刚才死里逃生的斐莉达正安稳地站立在哥谭监狱冰冷的空气中,全然不见她躺在病床上时那苍白虚弱的模样。 那个警卫似乎呆愣在了原地。良久,他才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那头柔软的棕发和那张年轻英俊、属于哈维·丹特的脸。 “小斐……”哈维轻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你……” “哦,对了,哈维。我们忘了和另一位朋友打个招呼。”斐莉达就像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脚下,脸上的笑意更加甜蜜了,“你好,流亡者。” 哈维闻言,立马放低了手中的手电筒。随着手电筒的光柱向下移动,他看见一个瘦削、苍白、文弱的年轻人裹在一件宽大的风衣里,被斐莉达一只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死死咬着牙关,眼中满是血丝。 斐莉达,或者说E小姐的鞋尖碾了碾他的头,语气温柔地说:“或者,你更喜欢我叫你的名字,阿尔贝托·法尔科内?” 哈维:我黑化了。 小斐:不准黑化,因为是我先黑化的(冷酷) 哈维:?!?!?!?!! 第47章 “我拿到枪了。”哈维很快反应了过来,立马打着手电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了从阿尔贝托手中掉出的那把点22手枪,“我们要让吉姆逮捕他,小斐。” E小姐没听见他的话。或者,她听见了,但暂时不想理会他的提议。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脚放过了阿尔贝托的头部,在他翻过身体试图远离她时,又恶劣地把脚尖点在了他的喉管上,以一种仿佛少女在舞会上试探着落下舞步的温柔姿态,再次把他强行撞回了地上。 “阿尔贝托……流亡者。这个称呼很适合你。”斐莉达低下头,兴致盎然地欣赏着阿尔贝托那双失去了眼镜遮蔽后有些雾蒙蒙的紫灰色眼睛,“一个被自己的父亲排斥在家族事务之外的游子。你在法尔科内家族中的位置实在是太过边缘,以至于从始至终都没人怀疑过你……” 被踩在地上的阿尔贝托从喉间发出了愤怒的破碎声音。他拼命地弓起身体,伸出双手,试图掰开踩在他脆弱的喉咙上的纤细脚踝。他的十指在窒息的挣扎中太过用力,以至于在斐莉达的脚踝上划出了十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殷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滚落,最后隐没在那只纯黑的芭蕾舞鞋里。 斐莉达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般倾身,任由阿尔贝托的手指在她的脚踝上攥出深红的痕迹:“……而你就利用这无根之萍般的身份便利,从容地一个个杀死你父亲的敌人们。为了彻底把你自己从这一系列杀戮中摘出去,你甚至巧妙地伪造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在地上留一个指向我的字母E?” 她的语气中有种真切的疑惑:“我们认识吗?或者说……我们有仇吗?” 与之相配的,她的脚尖改变了着力点,压迫在阿尔贝托的气管上,迫使年轻人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呛咳,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够了,斐莉达。”哈维上前几步,有些无措地对着他变得陌生的朋友伸出手,“别做会让我们都会后悔的事……” 她好像变了。她似乎真心认为自己就是E小姐。哈维明白那是什么感受——他的目光投向斐莉达身上缠绕的一圈圈绷带,感到自己的皮肤对应的位置也燃起了某种并不存在的幻痛,那痛觉啃噬着他的灵魂,想要迫使他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双面之人。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那个诱导他今晚做出一系列黑暗举动的声音像是感到十分有趣一样,在他的头脑之中笑了起来,【你的这位无辜可怜的朋友斐莉达,确实从始至终就是那位E小姐?你没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有多疯狂吗,亲爱的哈维?】 她不是。哈维在心里反驳道,他亲眼看见了E小姐死在他面前,那时候她和斐莉达同时出现,她们绝不是同一个人。 但斐莉达刚刚对阿尔贝托说的话又一次在哈维的脑中回响,不知是双面人在复述,还是他的回忆在暗中作祟:“为了彻底把自己从这一系列杀戮中摘出去,你巧妙地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无名氏从未因E小姐的死亡而产生半点动荡。如果斐莉达的确就是E小姐,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谎言,她只是一个比他发疯得更早、往黑暗中陷落得更深的,另一个双面人呢……? 在哈维站在光影交界在线,深深凝视着黑暗中斐莉达冷酷的侧脸时,阿尔贝托终于喘过了气。 那个曾经文弱内向、让法尔科内不惜用一切方式精心保护的乖孩子终于展露出了他骨子里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那种恶毒的冷漠。 他仰面躺在地上,仰视着斐莉达隐藏在帽檐下的面孔,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如蛇嘶:“我们当然认识,斐莉达·莫扎特。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是条毒蛇。我一回到哥谭就注意到了那些传闻,那些E小姐的故事,可笑的是我父亲的保镖告诉我说那只是一些神秘主义者编出来的鬼话,但我明白……我一听就明白,你和我是同类。” “只有我父亲,我父亲的父亲,那些仍然沉浸在哥谭市旧日美梦里的守旧派,和那些警局、检察院以及其他那些骨子里自诩正义的老古板才看不出你是哪种人。”阿尔贝托眯起他因近视而在黑暗中对不上焦的眼睛,准确地跟随着斐莉达视线的落点,“他们不知道你天生注定是一个疯子。你身边围绕的也是疯子,而且你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疯子,我就是知道。哥谭市已经变了,它不再需要我父亲这样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E……你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块都要来得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