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有酿成实际的错误,却遭遇了这种人格的侮辱。 她不愿再看,转身走回去,安静坐在沙发上。 两分钟后,纳瓦尔出来了。 事情似乎结束了,他的神色如常,见到她,点头,轻声打了招呼。 “早上好,白小姐。” “早上好,先生。” 那样的神色,既不显得冷,也不显得热,白绒没跟他见过几次,却感觉那副表情快要刻在脑海里了。这对她的记性来说可不容易。 白绒立即起身,迫不及待离开这地方,赶快道:“昨晚非常感谢您的收留。我因为低血糖昏睡过去了……给您造成麻烦,我感到很抱歉。” 纳瓦尔坐下,接过女仆端来的咖啡,抿一口,慢条斯理地问:“真的是因为低血糖吗?” 白绒刚拿起小提琴盒,动作一顿,回头,皱眉道:“当然。” 他嗤笑一下,坐正,似乎要谈点正事了:“白小姐,您的话,我不知道可以信哪一句。那天在博物馆,您认为,我的合作者们看不出您是非专业的讲解员?您可以推测一下,他们私下会怎样看待我的招待?” 白绒呆住。 他的语速依旧不疾不徐:“他们是我酒庄进入中国市场的第一批投资商,您是否设想过,假如那天的博物馆游览因您的不专业而搞砸,也许会影响我在商业上的合作?” 白绒清清嗓子,“……那么,您应该责怪的是您那位朋友奥托。是他考虑不周,他本应该先亲自见面、考核负责招待的讲解员,那样就不会……” “奥托那天不在巴黎。”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绒不知对方是怎样做到声音冰冷而脸上没有情绪起伏的—— “白小姐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毫不在意,是吗?” 她挺直腰杆,一句一顿道:“请问,我造成什么过失了?我认为,我那天的工作做得不错,看得出他们对我感到满意。大家聊得很开心。” 纳瓦尔缓缓喝一口咖啡,“那不是一回事。看来,白小姐是缺乏责任感的人,既能胡乱接手一份一无所知的工作,也能在任何场合随心所欲地睡着。” 白绒感觉心口有点窝火了,想了想,再次强调:“昨天睡着的事,我很抱歉,我并非有意给您造成麻烦,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情况……” 纳瓦尔抬眸,直盯着她,“那么,是不是无论坐在谁的车上,您都有可能突然睡过去,稀里糊涂跟任何一个人回……”后面的话倒是止住了。 白绒一愣,莫名感觉受到侮辱,指尖开始发抖。 但她竟不知如何反驳他! 她冷下脸,深呼吸,“听着,让-安德烈·德·纳瓦尔……” “路易-安德烈·德·纳瓦尔。” 白绒一愣,语气变得委屈而激动:“请别再纠正了!您什么意思呢?我本来记忆力就不好,这个名字还那么长……” “……” 纳瓦尔正色道:“抱歉,我没有贬低您记忆力的意思。” 但白绒鼻子一酸,想起不堪往事,满脸悲壮情绪,好像瞬间置身贝多芬《命运交响曲》演奏现场。是!她就是记性不好,就因为那事故该死的后遗症,她才总是记不住事,甚至进屋会忘了关门,又遇上犯睡病,整个家都给小偷搬空……这一切倒霉透了。 “对!您有优越的记忆力,而我记性差得离奇,您满意了吗?我身上还有奇怪的嗜睡症,时不时胡乱发作给身边人造成麻烦……” “……” 纳瓦尔不知是哪个词点燃了她,惹出这一段怨言。 白绒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背起小提琴盒,绕过他就要离开。 “等等,”纳瓦尔看向管家,“马修,请给这位小姐一把伞。” 在白绒不耐又迷惑的目光中,管家迅速拿来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她。 纳瓦尔说:“外面下雪了。” 白绒的视线一转,可见花园里纷飞的小小白絮变得浓密起来。 呵,果然是绅士啊!这种情况还记得叮嘱她带伞离开,那么,她是不是还该谢谢他? “不用!”白绒红着眼瞪他,大步走掉了。 室内变得寂静下来。 纳瓦尔起身,回楼上去。 过程中,他走得不快不慢,脑海里在不断回忆嗜睡症一词。 到了楼梯尽头,他才忍不住问身后管家:“刚才,我哪句话说错了?” * 二楼客厅窗前,纳瓦尔迎着风雪推开玻璃窗。 灰蒙蒙的小雪天,二月最后一阵寒潮留下尾声。整个巴黎的建筑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暗沉,深灰色屋顶、奶酪色墙面,一切都很黯淡。 他靠在窗框边,视线斜落在下面的街道上,看着那个埋头走得气冲冲的女孩。她过了斑马线,裹紧卡其色的大衣,背影越来越远。 第11章 、记忆(二) 办公厅内,印色精致的巨幅地图墙纸前,纳瓦尔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像往常一样飞速解决了手头商务事,叫助理离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医学书籍。 书名为《全球最奇怪罕见的十种病》。 封面上,书名单独印有一层金箔般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刺眼,好像在自信地展示它们究竟有多怪。 “嗜睡症”一词,出现在本书中间部分,对比其它更可怕的怪病,其实没那么突出。 但此刻,纳瓦尔只关注这个病。 专业名:hypersomnia——这不重要,但他还是逐词逐句看了,耐心得像要攻读医学博士。 患者在任何情境中,都有可能突然陷入睡眠——的确如此。 难以唤醒——很明显。 偶尔会在短时间内反复发作——看得出来。 患者近事记忆能力会有所减退——似乎如她本人所说。 病因不清——? 该病症无法治疗,目前只可通过药物控制,主要靠患者自愈,这与个人体质有关系——那还真麻烦。 入睡前会有幻觉——这个,他倒是无从了解。 他放下书,走到窗边。 从这位置可俯看街对面开门营业的面包店。那店门外雕花精美的铁长椅上空空如也,略显冷清。 * 在黎卉家的粤菜餐厅内,黎父说,最近总有一个奥地利帅哥来这里吃霸王餐,吃完说都记在黎卉头上。 黎卉:“?!” “那,你看,今天又来。诶?这回来的是两个人。”黎父随手一指。 黎卉看见了两个高个子男人,他们外形显眼,正在入席窗边桌位。 奥托的视线与她交汇。 黎卉尴尬地咬牙,冷冷笑了笑,小声说:“哦,是这样的,阿爸,那是我的……我的一位老同学。他是一个患了绝症的可怜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请不要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