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崇柯喟叹了一声,流落至此地之后,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满足。 他现在甚至觉得这世上简直没有比烧火更幸福的事情了。 水烧开后,女子从锅里舀了一盆热水出去?,坐到了靠门边的位置,将?放完血的鸡用开水烫了一遍之后,开始动手拔毛。 那?手法利落极了,即便?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周崇柯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叫什么名字?”周崇柯问道。 他发现做邻居这么久了,其间也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居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女子拔鸡毛的动作停顿,一室静默。 良久后,就当周崇柯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阿芜。” 她的神情忽地有些?落寞,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阿芜。” “阿芜?哪个芜?” 阿芜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头?继续拔起了剩下的鸡毛,连带着那?落寞的神情也一并看不见了。 “荒芜的芜。”她回道。 声音很?轻,不知是?在说?给周崇柯听,还是?她自己听。 好在周崇柯耳朵还算灵光,即便?声音小也还是?听清楚了。 但?听清楚后,旋即便?是?惊讶。 “怎么会取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谁给你取的?”他问道。 他知道乡下人大多都没有自己正经的名字,都是?大丫二丫、铁柱狗蛋地叫。 她这名字一听就不是?自己父母取的,甚至都不像是?乡下人取的,周崇柯猜测八成是?请人取的,但?—— 周崇柯怒目圆瞪,这是?黑心眼,欺负人没学问呢! 她父母别是?让人给骗了! “不吉利么?” 阿芜闻言唇角溢出一丝苦涩。 可?是?,她的人生本就是?一片荒芜。 没有家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如今,也只不过是?日复一日麻木地活着而已。 “是?我自己取的。” 阿芜很?是?平静地道。 她自己取的? 周崇柯摸了摸鼻梁,突然感到一阵尴尬,但?偏偏这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来,只好那?棍子戳了戳灶里的柴火,假装自己有事做。 不过,她为什么要自己取名字? 周崇柯心中又升起了好奇。 只是?,两人又不熟,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已经有些?冒昧了,现在即便?有满肚子的疑问他也得憋回去?。 谁又没点故事呢? “你知道京城么?我其实在京城有个大宅子来着。”周崇柯状似玩笑地说?道。 话毕,便?等着她嘲笑,好让她扳回一城。 谁料,等了许久,她却什么也没说?。 周崇柯很?是?意?外,不知为何,莫名地就升起了一股倾诉欲。 他从自己的大宅子说?到了自己名下的家业,又从自己名下的家业,说?到了京城的繁华。 “京城的街道很?宽,地上都铺着青石板,街两边都是?商铺,人也很?多,晚上还有夜市,到了晚上,街上比白天还热闹,尤其是?夏天的时?候……” 周崇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但?阿芜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别说?向?往了,连惊叹都没有。 周崇柯:“……” 这听众有跟没有似的,他自觉思虑不周,无力地叹了口气。 “算了,跟你说?了你大概也想象不来。” 他怎么能奢望人去?想象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呢,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从没离开过自己生活的那?一方天地,他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周崇柯决定闭嘴。 但?—— “我知道。” 阿芜却突然抬头?看向?了他,声音淡淡。 “我去?过京城的。” 第43章 第43章 周崇柯离开的那天, 天空飘起?了雪。 他背着?一个?包袱,怀中还揣着一小袋银子,银子不多, 但省吃俭用,也足够他回到京城了。 “里面有几个饼子, 你拿着?路上吃吧。” 临行前,阿芜递给了他一个的布包,上面接了一条带子,让他可以背在身上。 周崇柯接过时, 不知为何, 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他垂目看向那提着?有些坠手的布包,里?面被她塞得鼓囊囊的, 哪里?像她说的只有几个?。 周崇柯沉默,空荡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 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感觉于他而言很陌生。 他出生在侯府, 父亲宠妾灭妻, 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失去母亲庇护, 继母恶毒, 私下里?对他动辄打骂,有了弟弟后, 父亲更是对他不闻不问。 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他从小便学会?了尔虞我诈地去算计。 他见识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 人和人之间相处围绕的也不过是利益二字,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存在毫无所求的善意。 可……望着?阿芜那双如?融化?雪水般纯净的双眸, 周崇柯生平第一次迷茫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 周崇柯想不出答案,怀中揣着?的那一小袋银子也仿佛突然变得滚烫了起?来。 那或许是她全部的积蓄,从山上采草药拿去镇上卖,都不知道要走多少趟才能积攒下来这些,至亲手足之间都未必能做到这般倾囊相助,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借给?了他。 周崇柯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若他真是个?骗子,此番一离开,茫茫人海,她要上哪去找他? 他垂首长叹了声,再抬眸时,神情却是前所未有地认真。 “我会?报答你的。”他道。 …… 天气?渐冷,不知不觉便到了除夕。 京城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地贴起?了春联,屋檐外?一排排望过去都是红灯笼,当真是祥和喜乐极了。 皇帝老?儿休养了几个?月,虽仍旧一副病态,但却是能下地了。 宫中除夕宴。 戏台上锣鼓喧天,花旦武生咿咿呀呀抑扬顿挫唱着?大戏。 忠君爱国的戏码,在座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心潮澎湃写?在脸上,虞秋秋侧首看了看旁边的褚晏,轻笑了一声,他倒是一贯的坚持自我,即便那戏台上演到高潮,众人纷纷站起?鼓掌,他也仍旧端着?那张肃穆持重的脸,坐得是不动如?山。 “那演的倒是让朕想起?从前的虞相了。”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突然开口。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