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不得已,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对着池钺笑了一下,解释道:“昨晚我喝多了,随口说的,其实这次真的可以不用来的。” 他只在喝醉时,有那么几秒,想要安慰那个18岁的自己。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蒋序说完,又故作轻松转开话题。 “你还记得咱俩当初在这儿讨论的什么吗?” 蒋序笑道:“其实这个教堂真的挺适合结婚和求婚的,每次我来都能撞见,今天怎么没有?” 池钺安静地坐着,“这次”两个字轻易刺痛了他的心脏。他静默几秒,低头伸手,从大衣外套内侧的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暗红色小盒子。 蒋序:“……!” 他所有愁绪瞬间消散,心说自己就随口一说,不会这么心有灵犀,池钺真打算在这求婚吧。天主教不支持同性恋,他们俩这样会不会上教堂黑名单啊。再说了上次对方说的还是先追求呢,是不是有点一步到位了—— 池钺把礼盒递给蒋序,蒋序接过来,惊疑不定地垂目,打开手中小小的礼盒。 里面是一条吉他拨片做成地项链,黑色的,上面刻着海浪和月亮,蒋序知道后面是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个日期。 项链地下压着一张陈旧的车票,蒋序拿起来,上面部分细小的铅字已经有些模糊,有些字依然很清楚。 上面写着绍江到宁城,7点发车,日期是十年前的七月,那个很久远,很难忘的夏天。 玛利亚垂目,静静望着教堂里的两个男人。雪白色的穹顶之下,池钺的声音低沉,一字不漏在蒋序身侧响起。 传进那个18岁时,执拗站在车站门口不肯离开的少年耳朵里。 “接到你的电话后去买的车票。” “来宁城前一个晚上,池芮芮生病了,又从绍江回了老家。” “舅舅说把池芮芮给他家养,我没办法同意。” “想过要不要解释,又觉得每次都要你理解原谅……很残忍。”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池钺声音低哑。 “……没有骗你。真的想过要来看你。” 7月盛夏的风里,蝉鸣和香樟树的气味混合。18岁的池钺透过汽车站的玻璃,对着外面同样18岁的蒋序说。 对不起,真的想过带你去北京。 琉璃窗将光线切割成五彩缤纷的光斑,落在蒋序单薄的脊背上。他安静地坐了很久,久到仿佛跨过了冗长的岁月,终于听见了浩荡的回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序抬起头望着池钺,眼眶红红的,说话带着强行压下翻涌情绪的情绪:“怎么不早说?” “不管怎样,我的确失约了。”池钺笑了一下。“刚重逢就急着解释,感觉自己在卖惨。” 当年的各种阴差阳错是他放开手的理由,却不能是祈求蒋序原谅的借口。 可昨晚那个电话里,蒋序听起来那么迷茫又无措。 池钺凝视蒋序:“但是不想看你一直难过。” 片刻之后,蒋序低下头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没头没尾说出一句:“我还以为你要求婚呢。” 池钺:“……” 在这种他以为彼此要剖析内心的时刻,没想到蒋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哑然几秒,望着对方手里的盒子,忍不住笑起来。 “是有点像。” 他接着说:“我要是求婚的话——” 池钺是想说,我要是求婚的话,至少会准备戒指,也不会在教堂,应该会在申城,在你生日或者什么有意义的日子。 但是蒋序没有让他说完。 教堂里,蒋序拿起那条阔别很久的项链,解开穿戴扣,把项链重新戴回自己的脖子上,确认戴好之后才松开手,无比平淡地开口。 “答应你了。” 第76章 盛放的春 池钺愣住了,转头去望蒋序。蒋序估计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池钺又没真求婚。 他轻咳一声,严谨地澄清:“我是说你之前说的追我这件事。” 下午四点,阳光透过彩绘的窗子聚拢起来,落在池钺眼前,光怪陆离的色彩将他一颗心被烧得滚烫,像是记忆里宁城盛夏的温度。 高中毕业后,池钺安葬池学良和徐婵,又赔偿了前房主的损失,背上了一堆债。大学期间打工供自己和妹妹上学。大学毕业,公司有意栽培,让他去子公司历练。他开始拼命赚钱给池芮芮做手术。 她的烧伤时间久,情况复杂,手术需要分开多次,每次烧钱又烧心,幸好兄妹俩搀扶着走完这段路程,结果尽遂人愿。 再后来工作调动,池芮芮和他一起回到申城,她的美术天分日益突显,池钺又在考虑将来需不需要送她出国。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永不停歇的钟表一圈接着一圈循环轮转,把池钺的10年搅碎在命运的齿轮里,拼拼凑凑,唯一还能够完整保留下来的,只有18岁至今还没有消退的少年爱意。 但他不知道蒋序还需不需要这种困苦时放开手,顺遂时又试图来叨扰的情感。 蒋序是那么热烈又洒脱,值得永远自由恣意,值得被很多人爱,去过更好的人生。 直到他们再次重逢。 真奇怪,池钺从来不惧怕命运,不惧怕死亡、困苦和绝望。但是重逢那一刻,不曾熄灭的幽暗的星火重燃,他终于承认自己也并不是无所畏惧。 所有“希望你幸福”都是未见面时的纸上谈兵,原来他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害怕失去蒋序。 从请吃饭到要微信,从机场接人到雨夜表白,如今又追到宁城,颇有点死缠烂打的意思,他也已经做好蒋序很长时间不会原谅自己的准备。 但蒋序没有。 成年后的蒋序对所有人都竖起了坚硬的城墙,唯独对池钺永远保持少年人的执着和一往无前,隔着漫长的岁月又一次接过了项链,像是接过了爱。对他说,答应你了。 他永远坚定纯粹得像是18岁。 池钺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炽热和酸楚,低头牵住蒋序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目光柔软,像是一个吻。 在空旷的教堂里,他声音清晰可闻,在圣母像下和蒋序保证。 “这一次不会放开了。”池钺凝视蒋序,声音很低。“我爱你。” 这三个字落在蒋序耳朵里,让他心内一颤。手掌贴合着交换温热,蒋序望着池钺,刁难:“你发誓。” 他说什么是什么,池钺听话地重复:“我发誓。” 蒋序继续胡说八道:“你写承诺书,公正那种。” 池钺不假思索:“好。” 蒋序暂时满意了,还想说什么,背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独处。 蒋序扫了一眼,有一群人走进教堂,穿着严肃整洁,在玛利亚的圣像底下站定,轻声合唱《赞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