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三十年的风波。 常言道,贪欲妄念一起,便会引起纷争事端。 故而修佛者追求无欲无求。 明净自出生起便生长在这迷津寺,她是方丈从山里捡来的,她自小便和师父在寺庙里面修行,偌大的寺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她八岁那年师父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天生残缺,以乞讨为生,师父于心不忍便将他带回了山。于是深山寺庙里变成了一个老和尚两个小和尚。 她的师弟是川藏地区的,一路乞讨来的贵州,他的俗名叫巴姆,师父赐了他法号叫明心。 师父说他在凡尘里摸爬太久,心里藏着戾气,赐名明心是叫他看清自己的本心。 她本以为一辈子便会在着寺庙里修行度过,谁知竟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圣物。 方丈在地宫里面闭关了整整三十天,出来之后告知他们二人,他已经知道参透了成佛的奥秘。 自那起,方丈称自己为上师,带着他们二人一起修行苯教的密法,由上师为他们灌顶,从那天起她成为了上师的明妃空行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面他们三人一起修行。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在修行中收获颇丰,而巴姆却不愿再呆在这深山的寺庙中,他向上师请辞,说要下山去看看。 上师说:“你既然决定要下山那就再也不要回来,也不可把迷津寺的秘密外泄,以防引来杀身之祸。” 那时候上师已经初步成佛,只差大修为后就可圆满,他说要带着佛祖圣物去藏区寻找香巴拉,打开香巴拉的大门,带领着他们一起去极乐圣地。 可是巴姆走了,他带着舍利子一起走了。 上师已经快到圆寂之年,他已经不能等了。 于是便分为两路。 上师率先赶往西藏寻找香巴拉,命令明净去追寻舍利子的下落,若是找到舍利子便带回迷津寺。他从香巴拉回来后会在这里等明净,然后带着明净一起去圣地。 上师将他常年佩戴的佛珠赠与了明净。 明净得知巴姆去了尼泊尔后,便跟着他一起去了尼泊尔。 可是事与愿违,到了尼泊尔后巴姆就像凭空消失了,往后数年她再也没有打探到过她师弟的任何踪迹。 她在尼泊尔待了很多年,她体验各种人生之苦,知道唯有真正的知道贪嗔痴才能获得大圆满,她遇到邹斯是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当时在尼泊尔贩卖唐卡和佛像,生意做的不大,但是门路很广,她就是看准这点才与邹斯深交,希望利用他的渠道探听到巴姆的消息。 她和邹斯一起做起了走私贩卖的勾当。邹斯为人豪爽不羁,在一次偶尔中他无意中见到了尼泊尔的活女神,那是尼泊尔宗教的圣女,双脚一辈子都不下凡尘,是万人敬仰供奉的对象,邹斯对她的迷恋超乎想象,那种迷恋不是信徒带着情爱的,这是一种亵渎。邹斯不信神佛,但是把她比作观音。明净当时说了一句话,你和她是没有结果的。 后来他们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经手的佛像和唐卡几乎运往东南亚的各个国家,在一次运货的途中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行踪,他们团队的所有人都被抓了,明净被邹斯保释了出来。当时他们走在加德满都的广场,远处是毗邻的佛塔,近处是世界各国的旅客,他们站在广场的中央,彷佛是一个中心靶点,旁边是川流不息的人,交错着从他们身边路过。 邹斯:“我们现在又一无所有了。” 明净:“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邹斯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伸了一下腰,打着哈欠地说:“累了一天了,找个地睡觉去,天大地大不如睡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直到佛祖舍利子的再次现世。 是邹斯在蓝毗尼的佛祖舍利子,得知佛祖舍利再次现世,明净那颗没有波澜的心再次沸腾了。 她不知巴姆为何会把舍利子遗失,但是舍利子重现于世间,无疑是一件好消息。 最大的变数出现了,邹斯把他得到佛祖舍利的消息在道上传播了出去,并且放话要高价卖出。也就是这个时候,消失了十多年的巴姆突然又出现了,他成为闽南地区有名的高僧,并且效命于一位珠宝富商。 那位富商愿意以上亿的价格购买此珍宝,这个消息将邹斯砸得头晕眼花,他当即就决定要将舍利子卖出去。 明净知道如果舍利子再次落入巴姆的手里那么就再也追不回了。 也清楚的知道,那位富商被巴姆哄骗的团团转,人有六欲,唯有一个情字,困人一生。巴姆正是利用的这一点蒙蔽了已经疯魔了的雁兆。 交易的前一天晚上,明净拿着舍利子逃跑了。 她带着失而复得的圣物踏上了回国的路途,她带着寻回圣物的执念在外漂泊半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她再次回到了迷津寺,在松木半遮半掩中她窥看到了寺庙一角,朱红的大门依旧鲜明,好像时光荏苒,它却依旧如同记忆里面一样。 明净鬓边已经斑白,她的在岁月的流失中早已老去。 她踏着青石路一步一步上前,站在寺庙门口时,她才有了一丝睹物思人的感慨。 “吱嘎”一声,木门朝两边推开。 像是尘封许久的事物在这一刻才再次得到运转,她跨过门槛走向庙里。 寺庙不复当年,在这深山之中无人打理显得荒凉无比,院内荒草长得有半人高 ,当年她和巴姆就拿着长长的扫帚在这院内扫枯叶,方丈就坐在诵经,那些光景好似还历历在目。长廊上的红柱颜色暗淡了,红漆成皲裂状裂开成一片片的,剥落在地上,露出里面已经蛀虫了的木柱。 明净走到后院,看着倒塌的舍利塔,看着满院的断壁残垣,心里无限悲痛涌出。 她明白,上师再也没有回过迷津寺。 人生须臾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如今她已两鬓斑白了,她耗费了大半辈子才回来。 可也只有她回来了。 她的大半生都在蹉跎,她都在悟,可她悟出来了什么?终究是一场谎言一场空,而他的师弟巴姆依旧深陷执念之中。 参不透悟不尽,他们都没有机缘,都没有机缘。 她跪坐在舍利塔旁,压抑哽咽的哭声泄出,从断断续续到嚎啕,哭得如同一个孩子般,无尽的委屈如浪潮一般倾泻而出。 灰蒙蒙的天卷着山间的大风,呼啸着,犹如仓惶的悲切的哭声,响彻山间,响彻寺庙,回荡在这断壁残垣之间。明净紧紧抱着怀里的舍利子,那张沧桑的脸已经满是泪,她嘶吼着,放开声音喊出:“师父!你骗我好苦!!!” 而这空旷寺庙之中回荡着的只有她的余声。 “你骗我好苦啊...........” —— 一段往事,多年之后将相干或者不相干的人全部牵扯进来,命运的齿轮从来没有停止转动。 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