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火锅, 楚霁勉强吃了个七成饱便停下。若是再吃,他的肠胃会受不了。 见楚霁停下,秦纵便开始风卷残云。他现在正是食量大的时候, 方才一直伺候着楚霁,自然没来得及吃。 楚霁见他这样,又环顾一周, 发现另外四人也是同样,埋着头,只吃饭不说话。 特别是蒯信,他大约是个嗜辣的, 那嘴唇都吃得通红,还在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倔强地涮着红油汤底。 旁人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左一筷子是水灵透鲜的小青菜, 右一筷子是筋道弹牙的牛肉丸;夹起一片那软糯脆爽的土豆片, 再涮一片嫩滑鲜美的鱼片…… 土豆是霜降时节,从西郊农场挖上来的,每一个都圆润饱满,让楚霁心生欢喜。至于不应季的小青菜,那也是楚霁在暖房中种植的。反正种一样也是种, 种两样也是种, 干脆把空间都利用起来。 只是,桌上的菜品已然不多, 这些武将又都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楚霁只觉得,他果然还是低估了众人的饭量, 原以为秦纵已是够“饭桶”的了, 没想到这些人更可怕。 他给秦纵涮了一片毛肚,随后道:“让厨房再上些面条?在这菌汤里一涮, 你们或许喜欢。” 蒯信顾不得抬头,一边眼疾手快地将肉片捞起,一边猛地点头:“大人真好!我要一个海碗!” 楚霁传令下去,不多时,便有侍从端着五个大海碗的面条上来。 一根根粗面条被揉得筋道柔韧,在这菌汤里煮上片刻,又染上晶莹的光泽和扑鼻的鲜香。 只是,还没等众人将面条入口,便听得一声清晰的“咕噜”,是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 再转头一看,被绑着的支沽眼冒绿光,那脱臼的下巴本就无法合拢,现下更是几乎淌出口水。即使他已经拼命吞咽,也于事无补。 不止是支沽,就连贯丘珪和鲜于博也无法淡定,他们只得闭眼闭气,骗自己说什么都没有。 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不仅吃得特别香,而且还吃得特别饱。那个黑脸的汉子,一顿吃得比他们一天还多! 吃了那么多的肉菜还不够,居然又上了宽面条。那可是面食啊,即便是他们,也只是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擀上一顿面条,更不用说大雍的普通百姓了。 即使是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可这些人吸溜面条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灌进耳朵,兵不血刃地摧残着他们钢铁般的意志。 楚霁正好吃饱了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来逗逗他们。 他迈着长腿,在三人面前悠游而过,仔细打量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看着最单纯好骗的支沽面前。 “饿不饿?”青年的声音,温和动听,仿佛是这世间最关切的问候。 支沽已然被饿昏了头,乍一听这温柔声音,忙不迭地就要点头。可刚点到一半,突然想起眼前之人是沧州牧,是俘虏他们的人,连忙半道刹车,脸上的表情以一个极其怪异的模样凝滞着。 楚霁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回答,自顾自道:“看你们的样子,应当是很少吃到面食?那你们大阙百姓,平日里吃什么?莫不是大米?可大阙位于沙漠之中,水稻该如何生长?” 关于这些,楚霁是真的好奇。 被他派往大阙的人曾传回信件,说是大阙吃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作物,有红、白之分,味道稍甘甜,入口却极涩。 楚霁对此,已然有所猜测,但还是想要确定一番。 支沽仿佛一瞬间被戳中了痛处。 他们在这沧州的州牧府中饿肚子,大阙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在饿着肚子?今年雨水严重不足,连原本一贯耐旱的作物也支撑不住了,近乎是颗粒无收。 百姓勒紧了裤腰带,才凑出了五万士兵行军所需粮草,可却被他们给白白浪费了! 他们真是,无颜再见家乡父老。还不若,就死了算了。 楚霁看他瞬间耷拉下脑袋,冷嗤一声:“怎么,想起伤心事了?” 支沽心中羞愧,不再答话。贯丘珪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鲜于博怒目瞧着楚霁。 这个楚霁,当真是小人。 欺人太甚! 楚霁自然发现了鲜于博眼中的不忿,他迈开步子,停在了鲜于博面前。 鲜于博这才看清了楚霁的模样。 他不过是才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云纹的玉冠束着发,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雅致清绝。 一双桃花眼清透明熠,比之大阙王宫正殿匾额上镶嵌的琉璃宝石更加光采夺目。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适时,楚霁微微俯下身子,伸出右手,抵住鲜于博的下颌,惊得鲜于博瞪大了眼睛。 葱白细腻的手指带着微凉,在这初冬时节,便更加惹人怜爱。眼前的人又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让人几乎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揉开他眉间愁绪。 只一个刹那,鲜于博忘记他原本心底的不屑,也忘记了想要脱口而出却不得的骂言,只呆呆地望着楚霁。 可下一刻,他的下颌传来钻心的剧痛,那痛疼仿佛要将四肢百骸都击碎。若不是有绳索缚着,他几乎要蜷缩在地。 此刻,他也只得躬着身子,不停地抽搐着。 原来,楚霁瞬间发狠,以极为狠厉的手段将鲜于博的下巴按了回去,比之秦纵的手段,更要残忍百倍。 “嗤,这就是所谓的,大阙的将军?”楚霁收回手,不屑道。 原本在餐桌边吃饭的蒯信等人,皆被楚霁这一手给惊到了。楚大人,这是什么时候习得这样的本领? 那果决的劲儿,看得他们几个都下颌一凉。 秦纵从一开始便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动静。当楚霁将手指抵在鲜于博下颌的时候,秦纵的眉头便与楚霁蹙起了同样的弧度。 只是,他终究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因为,他深知,楚霁的一举一动都有其意图。即使他心里因为那个动作醋得要命,也绝不会妨碍到楚霁的正事。 可楚霁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瞬间拧紧了眉头。 楚霁掰人下巴的动作,太过熟练。让秦纵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东郊大营,楚霁先于所有的将士,一眼看穿了万鲁对敌的招式。还有,那几次三番的,以身诱敌…… 楚霁他在来这儿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眼瞧着贯丘珪终于被鲜于博的一声惨叫逼得睁开了双眼,楚霁顺势又出手将他的下巴接回去,这一次倒是温和许多。 “怎么,难道我说错他了?” 贯丘珪平复下心情,终于沉声道:“楚州牧,我等本是战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您身为一州之长,如此戏耍于人,是否非君子所为?” 楚霁愣怔片刻,随后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