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年时间,楚军的锋刀就接连拿下了五座州府,各座州府里世家林立,楚霁手段再狠也不能将反对者全都一刀切了,但他不愿妥协,那便只能恩威并施,缓缓图之。 下了朝,楚霁不愿回那空落落的寝宫,干脆脚步一转,又去了御书房,今日该有战报传回了。 秦纵出征三月有余,翻过寒冬又是春天了。北边每半月都有战报传来,几乎都是捷报,若是未有战事,秦纵也会传信回来,从北边天寒怀念家中温床到春寒料峭不及蜀中花开烂漫,总是黏糊得很。 楚霁不喜人伺候,御书房里除却来往运送奏折的宫人,再无旁人。今天时日尚早,北边的战报还没送到,楚霁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走到沙盘旁。 秦纵送他的新年礼物,哪怕他身处战场,这些年也从没断过。这些礼物倒并非各个金贵,毕竟楚王殿下要什么金贵物件儿没有,只是秦纵心意难得,全部都是他亲手制作,楚霁每一个都视若珍宝。 但其中他最喜欢的却还是眼前的这个沙盘,从沧州的州牧府,搬到楚王宫,再到如今的蜀州皇宫,全都摆在他每日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时这大气磅礴的沙盘上,有大半州府插着玄色楚字旗。 三个月的时间,蔡旷的军队节节败退,蔡旷的属地也从原本的七座州府缩减为四座。秦纵正率军一步步向盛京逼近。 只要平定了蔡旷,楚霁便能完成大一统,结束自南奚立国以来的割据局面。只要大阙不作妖,在都护府的监督之下,他和秦纵也就不必再像如今这般聚少离多了。 “殿下,北疆战报,秦帅又下一城!”孙常侍一路小跑,捧着军报,满脸喜气。 楚霁急忙将军报展开,战事吃紧,秦纵也无暇多言,只写了一句:燕州大定,剑指盛京。 楚霁捧着军报走到桌案前,御笔朱批:吾爱战无不胜,惟愿早日凯旋。 第一百四十章 “殿下, 折子是怎么也批不完的,您先把药喝了吧。”御书房中,孙常侍端着一碗药, 小声地劝着楚霁。 楚霁这两日夜不安枕,总是在半夜惊醒,宫中御医瞧了, 说是思虑过度的缘故,开了安神的方子。 被孙常侍打断思路,楚霁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这两日总觉得心烦意乱, 御医开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楚霁接过药,刚喝了一口,就听见拂尘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转头, 侍从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奴才死罪,殿下饶命。” 那侍从是在打扫御书房中的沙盘,楚霁眉头一蹙走了过去,发现是沙盘上盛京城门处被碰掉了一个角,一个小石块滚了下来。 “怎么做事这么不当心?”孙常侍赶紧呵斥, 他知道这个沙盘是秦帅所送, 楚王视若珍宝。 楚霁俯身将那个被碰掉的石块捡起,摩挲着, 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就只有等阿纵回来再修了。 侍从还在求饶, 楚霁不欲苛责:“下去吧, 罚一个月月俸。” 听到只是罚俸,侍从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却在出门时和一人撞到一起,来人风尘仆仆,是楚霁的传信兵,八百里加急而来。 顾不得被他撞倒的侍从,来人跪地痛哭:“殿下,元帅中箭,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楚霁懵了一瞬,孙常侍愣愣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御书房一片死寂,楚霁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轰鸣被拉得无限远。 “殿下!”楚霁吐出一口血,差点摔倒,孙常侍赶紧过来扶住他。 掌中石块尖利的角戳痛了楚霁,他方才还说,要等阿纵回来修沙盘。 三日前,同风还带回消息,秦纵说已经兵临盛京城下,军队驻扎在一片槐花林中。 五月又到了,楚霁回信说,待到进了盛京城,再给他做槐花糕吃。 “备马……”楚霁咽下口中腥甜,推开了扶住他的孙常侍,再睁开眼时,眼睑处的泪痣都逼出了血色。 “殿下…”孙常侍还欲再劝,楚王方才吐了血,再怎么也得先看了御医啊。 “牵我的马来!”楚霁怒喝一声,双目遍布血丝,泪珠在眼眶里倔强地不肯掉下,他的马术都还是秦纵教的。 孙常侍不敢不从,但他好歹是宫里长大的,随大雍皇帝经历过几次大变,趁着备马的功夫赶紧命人通知了杨相国和驻守蜀中的薛将军。 楚霁不由分说地命传信兵领路,策马北上,宫门口杨佑和薛正也及时赶到。 “薛正,你带着人随殿下前去,朝中有我。”杨佑最先反应过来。 薛正也顾不得其他,点了三千骑兵就追着楚霁去了。 从蜀中到盛京城外的这一段路,楚霁只觉得格外漫长。玉顶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不用楚霁扬鞭,也全力地奔跑着。 原书中没有这一遭的,秦纵从没受过什么致命的箭伤。他的出现早就打乱了一切,是他…… 楚霁入了军营,下马直冲营帐。 随军的军医跪了一地,就连姜木也在其中,他哭着走上前:‘’楚霁,我没用,我救不了他……” 楚霁无暇顾及,踉跄着脚步来到秦纵榻边。 秦纵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双眼紧闭,胸中还插着一把箭,暗红的血色洇透大半胸膛的衣衫。 这把箭是特制的,箭上的两仪花提纯了十足十的量,又正中胸膛,封住了心脉。若是不拔,便会因为两仪花的药效让人暂且活着,但血却无法止住,人就会在一日一日的失血中渐渐死去;若是拔了,心脉震动,霎时便会血涌如柱,扁鹊再世也救不回来。 楚霁握住秦纵的手,闭上眼睛,两行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秦纵的手向来是暖的,楚霁总是喜欢让秦纵给他捂手取暖。可现在,因为 失血,秦纵的手比楚霁的还要凉,只有被楚霁捂住的时候,才会染上一点点温度。 “实话告诉本王,你们有几分把握?”强行忍住脑中的眩晕,楚霁睁开眼。 一众军医又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一个也不敢说话。 “若是救不了元帅,本王杀……”楚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却被手上的力道止住。 “阿纵,你醒了!”楚霁回过头,空着的手抚上秦纵的脸。 秦纵眉头一蹙,勉强发出声音,却十分严肃:“是谁泄露军机?竟敢将此事告诉你?” 楚霁知道秦纵的意思,他有气虚血溢之症,心平气和地将养着,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毛病,甚至这几年他已经有足够的精力去处理繁杂的朝政,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的损伤。但这个毛病最忌情绪波动,所以他才会在听见秦纵负伤时吐血。 哪怕到了此刻,秦纵最先想到的,也是他的身体。 秦纵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用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