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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6(1 / 1)

红了。 …… 谢玹在这封《与吾妻书》中写道: 姣姣,见字如晤。 快雪时晴,春寒料峭,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自吾与卿别,已三日又三日。 山寺阒寂,长夜霜冷,明月照彻孤影,风抚檐铃,奏音泠泠,如见卿卿。吾甚是思念,辗转不能眠,遂成此书。 今毒性入骨,解药无觅处,吾虽不舍卿卿,但身染沉疴,终不能长伴身侧。 窗下新雪初霁,月影浮流银,吾见之,则忆卿卿甚爱雪,欲与卿于明岁雪时,共赏新雪,然时日无多,寿数将尽,恐不得见。 思及此,忽难以继书移,数次搁笔。 待明月雪时,姣姣展信之际,吾盖已赴黄泉、入阴司,往生归寂,不复再见姣姣笑靥。思卿不得相见,此乃吾生之一大憾事也。 吾常念冀州某日,是夜微雨,卿卿枕我膝,笑语不知憩。及寐,东风卷挟桃花,渐暴雨如注,檐上若有飞泉,窗外疏枝乱舞。卿为之惊扰,于梦中呓,声声唤我名姓。吾观你睡容,心遽生欢喜,竟忘时之流转。 少顷,倏闻莺啼,昏昏晨起。棂外雾正浓,金乌渲红映,清露滚落英。 卿卿未足觉,呼吾阖窗牗,而后卧于吾怀。吾拥卿卿眠,卧仍不寝,于心中暗思,若能恒与卿同,则甚为美哉。 吾生于霜华十月,为洛阳人士,曾姓贺兰,名瑄,出身皇族一脉。而后死里逃生,更名换姓,如今姓谢,名玹,字云玠,今岁二十有二。 夫贺兰者,宗室之族也。 吾幼年则钦为太子,得以为皇嗣,食馔奢靡,衣冕饶溢,处尊居显,听从傅训,学为政,学守礼,学百家,学典籍,学经文,学六艺,学焚香,学品茗,学兵书,学抚琴,学对弈,兼以学太上之忘情,修身养性,超脱六欲。 其后社稷倾覆,我固当为一孤魂野鬼矣,然阴差阳误,冒为谢氏者,受谢氏规训,冠谢氏名姓,为谢氏行事。言行举止,视为一表。 然趋行学之半生,虽超然物外,处尊居显,达官显赫,昼锦之荣,却是随波逐流,未尝有一事从于己心,皆庸庸而度。 唯思慕卿卿一事,是为吾之心意,方得入红尘,尝情爱滋味,乃知我谓何求,何谓生而为人。 吾知汝好权势,好钱财,好繁华,好美衣,爱之遥胜于爱吾。然吾孰审之,吾甚爱汝,爱之胜于吾之性命。 吾常记汝言,恨不能同吾生同衾、死同穴,若吾身死,汝当不得独活。 然历经情爱,生死攸关之际,吾却惟愿卿卿善生于世。 情蛊一事,乃吾慨然赴死。玹不敢为鳏寡,不能视卿卿玉殒离世,故宁为己死。日后若卿卿知之,当宜不以挂心。 提笔至此,概以言讫。然,又思及卿卿或忘我、及别嫁他人,心存不甘。 吾但以姣姣为唯一之妻,生亦当唯爱姣姣一人。然吾妻之慕者,多于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无玹在身侧,更有他人可择焉。 故而,待吾身死后,吾愿吾妻姣姣,若待吾有半分情谊,当为我守节足年,方可再另嫁于他人。 然,若吾妻展信过后,心有不悦,不能遂吾遗愿,吾亦当早已身死,为地府阴司一孤魂野鬼,无可奈何,莫能知晓也。 言至此,吾但有一愿。如其可得,愿吾妻容娡,恒念谢玹于心。 诸般身后事,吾皆以妥当安排。吾欲搁笔,却仍觉言之未尽,思及吾妻笑靥,无玹之余生,何以安身立命,总以为并未交托妥善。 余下千言万语,不过希求吾妻善存于人世,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吾妻生于孟春肇岁,犹春于绿之际,长于江东,生性甚爱观雪。 吾犹有一恨事,尚未与吾妻共度生辰。 待百年之后,六道轮回,周而复始,逢明月雪时,吾当再与卿卿共赏之。 愿卿安好,如是而已。 甲辰年二月初七,夜阑秉烛,谢玹诀书。 临别神驰,书不成字。 若复重逢,相晤梦中,莫念云玠,伏惟珍重。 …… 容娡屏息凝神,所有的思绪皆被信上的字迹牵引。 她逐字逐句地,默读着谢玹留给她的这封诀别书,心中的弦被用力拨动,眼尾不由得滚落一滴滴清泪。 不知不觉间,待她将全信看完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二月初七。 那大概是一月前,谢玹将断魂之毒引入体内之后不久。 那时这人假借政务之由,消失在容娡身边,搬进云榕寺里养伤。 容娡纤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的笔迹,柔荑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带动着信纸窸窣发颤。 她设身处地的思索一番,能在脑海中描摹出,谢玹提笔时神姿高砌的模样。 却有些无法想象,长夜霜冷的山寺之夜,谢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字字陈情的诀别信的。 只稍微一想,她便心痛不已,心脏像是被什么用力挤压,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然而痛心之余,却又有些庆幸的想,还好谢玹如今安然无恙。 一时又哭又笑,泪珠落得更凶,喉间溢出似哭非哭的细小呜咽。 听见哭声,静昙心中一咯噔,无法再若无其事的旁观下去,慌里慌张地看向容娡,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最后只局促不安地唤:“……娘子……” 容娡哭声一顿,这才记起身旁有个静昙来。 当着旁人的面失了仪态,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收好信纸,背过身去,掏出帕子飞快拭净脸上的泪水。 随后她收敛心绪,清清喉咙,缓声道:“我无事,你且退下罢。” 静昙瞟向容娡手里的信纸,有些踟蹰,心下暗暗揣摩。 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竟能使容娡哭成这般模样。 他满腹疑惑,但君主夫妻间的密信,岂是能由着他随意看的,便只好压下好奇,打消了这个念头,识趣地离开居室。 离开之际,静昙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容娡再次垂眸看向手中的信纸,唇角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瞧见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笑着笑着,再次落下眼泪。 —— 春和景明,满堂春风。 粲然的日光,透过漏窗洒进明堂内,为堂中布设镀上一层明晃晃的金漆。 前几日,巍军收复了叛军分布最多的一座城池,今日前来议事的官员格外的多。 佛殿临时充作议事堂,文臣武将分列两侧,唇枪舌剑,各执己见,争执不下。 谢玹一袭霜色宽衣博带,端坐于明堂的尊位之上,身形如鹤,面容雪净,神情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听着臣下的争论。 待时机成熟,他眼眸微动,适时开口,给出一个众人皆大欢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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