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向水面,而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下沉。 在短暂的黑暗中,五感再次被屏蔽,呼吸和时间都暂停,枪声隐隐约约听不分明。极光在喊着什么,可他觉得自己有些用不上力气。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尖牙咬住了他,然后血味愈发浓烈。 一把匕首贴着他剐过去,有人在喊他的代号。 “弧旌——” 然后他被拉住了手,向导触丝向他奔腾。 自从跟萧山雪结合之后,他的精神图景便始终在蜜水里泡着,与之前的稳态并无二致;后来老婆被掳走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祝侠也好别的向导也罢,疏导和调整都像差了点意思。 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孤军奋战的河蚌哨兵,这次也不止一个向导。 拉住他的手不知是谁的,千千万万条精神触丝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意识。那种孤注一掷的拯救让他的精神过电,几乎爆发出结合向导一般的澎湃力量,让他从一片泥淖中抬起头来。 不可使抱薪者冻毙于风雪! 祁连被拉出水面,大腿上的弹孔让他迅速失血,可他是困兽,也是能极限反杀的狼王! 这么强的力量,做什么都行! 极光趁着枪声间隙吼道:“开了三十枪,前二十七后三!” “没问题!” 哪怕他身边只有弱者,他也能拼死咬下猛虎一块肉来! 祁连拔枪一连打断黑笼子七八根圆木,紧接着一个猛子扎下泥水,硬闭着气从水下将木头推过来。荆棘刺伤了他的脸,岸上三胞胎疯了似的朝他晕开的血色开枪,而祁连速度快得惊人,倏忽间便回到掩体后。 祁连浑身浴血,泥水和血液混成可怖的颜色,脸上的面具也已经碎了。 “多少枪!” “前边三十九,后边没动!” 三胞胎还剩九发子弹! 极光执两把手枪防备莱顿偷袭,而祁连用布条简单把几根圆木扎成排,把自己的上衣挂在木排向着三胞胎那一侧,紧接着蹲下将它从反面扛到后背上,咬牙弯着腰半托起来。 木刺和断口扎进后背的血肉里,他恍若不觉,血沿着肩膀和前胸向下淌,更多的动物想来分一杯羹。 瓦莱莎的匕首已经钝了,几个孩子根本捉不及蜂拥而来的恶魔爪牙。祁连身上挂着两条蛇一只水耗子,还有蚂蝗趴在腿上,可他根本顾不上去赶,单是顶起木排已经费尽了全身力气。 “茱莉亚,”祁连嗓子里泛起血腥味,咬牙问道,“你们都是向导,会控制哨兵吗?” 茱莉亚流着眼泪摇头,说她只会最简单的疏导。 “没关系,没关系,”祁连的脸色煞白,腿也开始发抖,“我站起来之后,无论开枪的人在哪,用最快速度给他做精神疏导——阈值想怎么调就怎么调,拉高拉低都行,只要做到你们的极限就可以,明白吗?” 一个褐色头发的男孩问:“那你呢?” 祁连对他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道:“极光会用最快速度解决掉我们背后的人,他恨我恨得要死,第一枪一定是他开的。我站起来之后没有掩体,你们要保护好我——” 茱莉亚还想拦他,可他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小姑娘。 “别说了,看着我,我相信你们——” 话音未落,他猛地站了起来! 他是孤身犯险的萧山雪,他是跳下悬崖的小哑巴。他终于站在纠缠他爱人的噩梦里,只有孤注一掷、浴血复生! 泥浆和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滚滚而下,祁连背后三胞胎几枪蹭断布条把木排打得散了架,巨大的冲击力让祁连向前跌倒。短短几秒内他看到了莱顿,少年举着枪,手指就扣在扳机上! 而与此同时向导触丝偷跑,几乎是在莱顿开枪的同时就控住了他! 两处枪声同时响起。 第91章 今夕何夕 极光和莱顿都不是好枪手,后者被一群向导拉得子弹乱飞,堪堪越过从祁连头顶砸下来的圆木钻进后方的水里;而极光却非常丢脸地错过了心脏的位置,打偏到了肩膀上。 但这不是问题。少年在剧痛中满地打滚,而女人顺势回身,以帅气至极的点射姿势把两把手枪的弹匣全部打空。 谁知三胞胎精于逃命之道,极光又跳枪严重,一发都没打中。 祁连像浮尸一样被压在圆木下,极光的枪法实在不堪大用,没了木排和掩体的遮蔽,她跟三胞胎背后似笑非笑的莫林看了个眼对眼。霎时间冷汗滚滚而下,她慌忙躲回掩体后边拖祁连起来。 她连弹匣都不知道怎么换! 救人的都是一腔热血的莽夫莽妇,极光当着一群小孩子啪地抽了祁连一耳光,这是她最熟悉的叫醒方式。祁连唇边流血,一群人七手八脚将他半扶起来,而他只能无意识地看向前方。 掩体千疮百孔,圆木四分五裂,莱顿惨叫的声音遥远而迷离。大腿枪伤和侧腹崩裂的旧伤让他的体温迅速降低,疼痛变得麻木,那张白羽鬼斧神工捏出的丑脸上沾满了血,又绽开一个自嘲似的微笑。 他赢了。 可是他好亏啊。 “你他妈笑个屁啊!”极光说着几乎哭了出来,眼妆晕得不成样子,“死了我就把你留这儿喂狗!” 喂狗就喂狗,省的他家球球看着难过。 他会伤心的吧。 祁连在恍惚之间看到了自己的腿,血淋淋泡在水里又扎满了荆棘,拔出来就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肉,像只被谋杀的刺猬。然后是周围哭泣的惊惶的脸糊成一团,极光正在疯狂摇晃他,不知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 他真的好想再见球球一面。 然后他像是幻听了。 “要不,别打了吧?” 萧山雪的声音远远地从岸上传来,带着些许嘶哑却依旧好听。莫林问为什么,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没意思啊,”萧山雪缓步走到坑边,蹲下,“都这个局面了,还有什么可打的。” “你也是这么选出来的,没必要对他们心慈手软。” 萧山雪用风衣裹着自己,平静而冷漠。 “……倒不是他们的事儿。” 相隔不过三十余米,落水狗和他的月亮遥遥相望。 坑上刮起了风,裹挟着腥臭和铁锈替祁连撩开他的鬓发,清清爽爽露出光洁的额头、耳朵,还有漂亮的下颌线和那双温柔至极的眼睛,再落下好多个味道差劲的吻。他那半是怜悯半是冷漠的怪异表情没有维持很久,便捡起了三胞胎落在地上的枪。 他手上有薄薄的枪茧,摸惯了枪的手不会抖,一如那双眼睛隔着瞄准槽凝视着祁连,一瞬不瞬。 举枪的是右手,扳机不远处就是那只花脸小肥啾。 萧山雪不是那些个废物。别说祁连,只要他想,他可以在这儿取了五十米外莱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