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章 超星医院 温莎港口,一辆货车载着满满的鱼缓缓驶向郊区,半途被一身戎装扛着重枪的哨兵拦了下来。 “开厢检查,”哨兵接过司机递来的专用减焦油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你也是哨兵?” 司机把香烟揣回驾驶舱,带着浓郁的东部乡村口音谄媚笑道:“不,不是,老板。” “你烟不错,”哨兵暗示道,“昨天夜里起火,我们要求严查来往车辆。” 司机慌忙掏出整包烟递给他,满口说着老板辛苦。而哨兵也只是开了个车厢,随便翻了翻,就被堆到车厢顶的鱼虾筐熏得关上了门,催他快走。 货车轰隆隆开出检查站拐进郊区的小路,又轧过乡村的泥巴,车行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开进一个小庄园,在层层叠叠迷宫似的乔木绿化里蹭干净了车胎,停留二十分钟之后又开了出去。 货车卸货的时候,园林里一座小门开启复合拢,不久后城堡地下室里一道小铁门缓缓打开。 这条路已经被打扫过了,老秦走在最前边踩平地毯,后边跟着抱着猫的白羽和背着一堆奇形怪状冷兵器的小七;天使手里提着细软,还有些据说是“快递公司”员工的人拎着白羽贵重的酒,最后祁连身上扛了些有的没的,一行人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这座城堡他们似乎很熟悉,进了大厅之后就四散而去,只剩下祁连跟着白羽茫然地上二楼,进了向阳的一间屋子。 房间里有个封好的大窗户,光线明媚,布置很简单,但猫窝猫爬架之类的东西放得满满当当,看样子是早就收拾好了的。 “你住这儿,”白羽把猫放在地上,神态像是在对猫说话,“有事儿去三楼找我。” 祁连站在门口,恰巧堵在白羽的必经之路上,低头说:“白老板。” “做什么?” “对不起。” 白羽摆了摆手,说你这话听得我耳朵起茧子,这个钱我会让司晨还的。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 “帮你?”白羽见一时无法脱身,便靠在门框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两人身上的鱼腥味引着猫直打转,“我好像回答过很多次了,不是为了你。” “白老板,你是个生意人,你我都知道借司晨钱不划算的,而且燕宁那儿也什么油水好捞,”祁连低声道,“我想猜测一下,是因为当年那个孤儿院,是吗?” 白羽先是皱眉,像被谁戳到了软肋,然后瞧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变了,那个一掷万金嬉笑人间的小老板霎时间像是成了个没长大的孩子,眼里露出落寞的神色,扭头错开了视线。 话在嘴边兜了几转,他低声道:“……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刘长州,”祁连说,“还有朱鑫。” “你这样反反复复刨根问底,是因为不信任我么?”白羽平静地说,“没必要的。” “因为这事儿跟以后有关,”祁连在车厢里已经拆掉了假面,脸皮这会儿还痛着,但表情无比柔和,言语间没有攻击性,“如果我回不去,我要找到能托付他的人。” 白羽哼了一声,问:“你的司晨不香么?” “司晨需要他,但到时候我是个死人,她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照顾球球,那些人情世故会让他难过。你知道的,他没有家人,只有你肯帮他,我……”祁连抓了下头发,苦笑道,“其实本来也不该不放心的,但是总是想问问,就算真死了也当个明白鬼再投胎。” 白羽在晨光里突然有了种躲起来的冲动。 他不喜欢这种明明很聪明却憨得可怕的人,更不喜欢被人看透。他能在酒场上自如游走,也能建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跟聪明人哑谜打的多了,祁连总是在一些微妙的地方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捏着人家的痛处,盯着看到人家头皮发麻,然后再塞到肚皮底下假装没看见,不威胁也不敲诈,只是五次三番在他面前示弱,叫他放下心来。 就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 白羽捂着眼睛,挡住了阳光。 “没错,我是从那个孤儿院出来的。” 白羽是那天下午才被杨慎歆接回孤儿院的。 他出身低微,是烟花女子的孩子,除了继承母亲的一副好样貌和老鸨的能说会道之外一无所有。但十六岁都没有的时候母亲病故身亡,馆里缺人,老鸨要他学着扮女儿服务有特殊喜好的客人。 后来他咬伤了客人,被打得半死扔进后巷的雪里,闻着隔壁面包坊的香味,流着泪,看到了一对蓝宝石耳坠。 白羽不知道赎他花了多少钱,只知道杨慎歆跟老鸨谈了半日才把他牵回来。 他穿着一条母亲的旧裙子,杨慎歆在路上拉着他,给他吃热乎乎刚出炉的面包,说从今天以后你就有家了,有兄弟姐妹,不要怕,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下午他才到孤儿院,杨慎歆说让他先去洗个澡处理伤口,晚上就会见到大家。这儿有十五个孩子,他是最大的,其中一个是他们的亲儿子,还有一个亲女儿,都是很好很乖的小朋友。 可是晚上他谁都没有见到。 那是一个雪夜,他还穿着那条破旧的裙子被孤零零地留在办公室,直到有人冲进来,把他打晕、抓走,以一个女孩子的身份成了那儿人尽可欺的“奴仆”。 “就是这样,”白羽说,“萧山雪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但是我的恩人是他父母,我欠他家一条命,就这么简单。” 祁连一时没有说话,白羽紧接着问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底细,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怎么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祁连的眼睛竟然有些发红。 白羽先是烦躁,他不想别人因为这些事情来可怜他,而更多人会因为这些过去而看不起他。但祁连很久都没说话,白羽沉不住气,半是暴躁半是心虚地催。 “你给点反应啊?” 祁连抿着嘴,搓了搓脸,瓮声瓮气道:“辛苦你了,白老板,这一切,你真的辛苦了。” 白羽瞧着他柔软甚至堪称慈悲的表情,突然理解了萧山雪为什么要那么执拗地爱他。 这句话他只在老秦那儿听过一次。 白羽突然觉得好笑,这么一个性格柔软的人居然要在这种打打杀杀的环境里出生入死,他怎么就还没被人欺负得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呢,”白羽喉咙发紧,转而笑道,“决定托孤了?这么两句话就把你家球球托付给我了?” 祁连也笑:“你比我强大得多。” 白羽盯着他,发现他是认真的,脸隐隐发烫。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一个不小心咱们都死了你家球球更倒霉,”他岔开了话题,“还有问题吗?” 谈到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