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韵文?,轻微笑了?一声。“宁家女郎想得倒是长远。可我只知道,我是陛下的臣子,若是陛下命我讨伐敌军,我便需出征讨伐。战场刀剑无眼,毁了?座城,死了?点人,那都是正常的。” 脖颈上架着的那柄剑依然平稳,但羊烨面上依然是镇定的笑容。“所以宁家女郎,比起操心百姓们的事儿,你不妨先关注一下你自己。你要嫁的夫郎,也是个心里面惦记着别?人的,你大可以期待一下,若是有?朝一日,你与?他一道长大的小青梅一块儿陷入了生?死僵局,他究竟会选谁。” 韵文?听着这?话,下意识地朝着宁昭叶的方向望过去,看她亦是望着自己,眼里满是坚定。 宁昭叶用剑刃勒着羊烨的脖颈,逼着他一步步往后退,最后才狠狠劈了?一掌,嫌弃地将他往墙边的草垛里一扔。 “废话可真多,吵得耳朵都要聋了。” 韵文?被宁昭叶扶着,寻到了?这?羊家府邸中一处较为僻静空旷的挑亭里歇神。她深吸着气?,缓了?许久的神,再度张口时的声音才终于不再是麻木与冰冷。 “我听羊烨前面漏了?嘴,宫里那平日里上朝的永安殿成了血河,可是真事?” 宁昭叶擦拭着剑刃上血迹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这羊家病鸡把你从金墉城里带出来,倒也算是冥冥之中帮了?你,至少不用看那么多令人不快的场面。” “我父亲,是不是也在?” 宁昭叶停顿片刻,才道:“你父亲也是刚入朝为官没几日,树不了?什么敌。” 韵文此刻眼里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没有树敌。那便是一切安好。 她起身,朝着宁昭叶的方向?,直直地拜了?下去,声音颤抖。“多谢女郎今日的救命之恩,韵文?感怀在心。” 宁昭叶自然也是听出了她在哭,攥着锦帕,又是擦拭了?几?下,却还?是将手里的长剑放了?下来。“你可知道今日为何我会来?” 见韵文?摇了?摇头,她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簪子,摊在手心里给韵文看。“你和那顾家大夫人都是机灵的。她被皇后的贴身宫婢救了?出去,一出宫便往顾家跑。她在半途中撞见了?我们宁家的牛车,给我瞧了你那刻了王家纹样的玉簪子,知道你出事儿了?,我便送她去了?袁家。” 宁昭叶忽然笑得有些悲哀。“今日宫里被关?押了?那么多大臣,里面的腥风血雨早都?在洛阳城里面传遍了?。起先?还?有?人不信,直到亲眼瞧着宫里的官兵带着一个个匣子在长街里面走过?去,带着鲜血的脑袋被送回到他们各自的府邸里,血腥味盖都?盖不住,大家才终于知道变天了?。” 韵文?捧着胸口喘着气儿。“如何变天的?” “皇帝陛下被那扮成江湖神医的匈奴人刘聪长时间下毒谋害,如今已经殡天了?。李璠找到了?皇帝陛下的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年仅十三岁的司马邺。刘聪震怒,于是又杀了?几?个人,被李璠在茶汤里下了?昏睡的药,好半晌才晕过去。皇后的事儿想必你也都知道了?,为了?保全娘家,亦是给端妃灌了鸠酒后自刎了?。” “原先最受百姓们爱戴的琅琊王如今尚在他自己的封地,离洛阳城有?千里之远,说是接到了皇帝陛下的密诏,奉旨带兵来皇城,这?会儿估计应当快要进城门了吧。永安殿里面的大臣们积怨已久,如今被刘聪关?着自相残杀,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后宫嫔妃四散逃窜,有?的疯了?,有?的死了?,有?的被辱了?,总之下场都?不太好。” 韵文?听着这?残忍血腥的话语,倒吸了?一口凉气。“惠帝皇后娘娘呢?” 宁昭叶拧着眉思索了片刻。“这位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事儿,不过?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袁宇那小子,一听到你出事了?,立刻便说你一定是在羊家。我那时候虽不太相信,但也听了?他的话,让他先带着庾家的女郎回顾家去,我便带着剑上了?马来了?羊家。” 她抬起眼,往韵文?身上瞟了?一眼。“好在你没死,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袁宇那小子交代了?。” 韵文当然听得出宁昭叶话里带着些酸刺儿的意思,只轻声叹了?口气?。 “原先?我在闺阁之中,我们汝南周氏虽然不是什么百年大家,却也跻身一处安稳。过?去我常想,洛阳城是出了?名的繁花似锦,皇城所在之处,必然有?更安稳且更宽心的日子能过。” 面上涌上苦涩的笑意。“没成想这繁花似锦都是用活生生?的腥臭的鲜血养起来的,连那花架子都?是用寒刃利剑架起来的。我没见jsg过?战场,没见过?乱世,我以为这些与我是相隔万里之远的东西,如今无情地拍在了?我的脸上,掐着我的脖子,告诉着我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乱世。” “残忍的,自私的,身陷其?中根本无法从自己身上摘清楚的乱世。” 第100章 护玉金墉(七) 安成知府内院, 花厅里面瞧不见一个下人。 籍之抿着唇,手里捏着二份信笺,满脸忧心之色。 尔风在花厅前的?柳木门上轻轻敲了两声, 端进来一碗盖着的甜羹。“哥儿您盯着这信笺整整半日了,咱们?这回可是凭本事平定的水患贼寇, 该杀的?杀了, 该押的?也都押了, 怎么还发愁呢?” 籍之听见身旁的方桌上有碗碟轻碰的?声响, 抬眼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两封信笺往尔风手里一塞。“若只是?因?为没能将?贼寇除干净也就罢了, 如今我身居外职, 要担忧的?事?儿倒是?一件都没少。” 尔风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忙将手里的二封信笺展开来看。 “皇宫被匈奴人掌控, 陛下被毒死, 如今传位给司马邺, 却?命琅琊王协理朝政?”尔风捏着纸张的?手微颤,“可是?洛阳城的城门守卫向来最是森严, 皇城之中那么多高门世家的?安危全系于此, 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被匈奴人潜入,又给陛下下毒?” “里应外合,再坚固的?城池都能轻易地攻下来。” 籍之望着窗外长长的屋檐瓦砾, 满眼都是?惆怅。“洛阳城破,新帝年幼, 先帝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拖得刘聪被囚禁的局面。如今琅琊王已入洛阳, 那另一封信笺便是?他写来的?。” 尔风听罢, 忙不迭将?信笺打开,一颗心越瞧越沉。“先帝大臣自相残杀, 高门世家闭门不出,匈奴人在城中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 “其实还远不止这些。”籍之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我那向来以笑脸相迎的?堂伯,当着众多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