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 宁昭叶已经?是不知道多久没?听到这样让她心灵震动的字眼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我?们宁家和他们朱家,真是,什么愁什么怨。杀不死我?们宁家全家,便先杀了我?的兄长们,然后又用不明不白的践踏人尊严的婚事来糟践我?……” 她抬眼,看着袁宇手中捧着的口供。“想来原先在?朱副将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应当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会从一始终地留在?那里吧。” 袁宇应声点头。“他们的家人,大多被?朱家捏在?了手里,就?连那兵器库的火油,也?是朱四郎君为了自己手上不沾油污,让他们泼的。火油燃起来的烈火,哪里是几桶水能?灭得了的?更何况那是军营,那是粮草仓与兵器库,军营当中最最要紧的地方……所有人都忙着去救火了,便分不出人手去对抗敌军了。” 宁昭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缓缓接过他手中的口供。那是一份轻飘飘的莎纸,却像有千斤重。“袁宇,谢谢你,我?想明白了,我?也?终于决定好了。只是袁宇,有一个忙,我?恳求你能?帮我?。” 她郑重地抬眼,望着他。“这是一个,一辈子的请求。” “我?不会干扰你去见?那周家女郎,也?不会去插手你与她之间的事,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指责你。” “我?要入宫,去向陛下叩请赐婚,并上交这份来之不易的口供,揭发吴郡朱氏的罪行。” “你能?与我?,共同执剑,一辈子一起惩奸除恶吗?” “我?的意思是,我?能?请你娶我?吗?” * 皇宫的甬道很长,两侧是高耸如云的赤黑色城墙,走在?青石砖的地上抬起头向上看去,连天?空都是细长刺眼的。 果然是皇宫,天?生带着能?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威严,她还是更喜欢军营的天?。 宁昭叶有些不熟练地蹬着云履,碎着步子努力踢起裙摆下沿,才不至于让自己踩到裙袂,而在?皇宫当中当中摔倒出丑。严谨地算起来,这是她活了十?六年以来,头一回正儿八经?穿戴了女儿家的裙裳,青丝挽成发髻,又以珠翠作妆点,像这个世道正儿八经?的女儿家一样。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那一日她过分的请求并没?有直接得来袁宇的应答,虽然那一日是她难得面皮上有些烧得慌,不过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哪有人一见?面就?说求求你娶我?的?这谁能?答应? 于是一瞬间,她竟有些分不清,是那吴郡朱氏更荒唐,还是她这丝毫不经?过头脑思索的请求更为荒唐。 宫里带路的小公公躬着腰,带着她一路慢吞吞地往皇宫内里拐着弯走去。说实在?的,她这会儿倒是有些钦佩那些整日满头珠翠的世家闺秀女郎们了,整日往头上戳着这些石头,真不觉着自己头上还盯着一颗脑袋一样重吗? 就?这样不熟练地又是走了许久,她才终于被?那小公公带到了一处紧闭着殿门的大殿前。她只安静地候了片刻,殿门便向外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看着就?是习惯性笑得谄媚的大公公。 “宁女郎,您可算是来了,陛下与令尊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她礼貌地点了头,略显僵硬地提着崭新的裙摆,缓步踏上了殿前的几十?阶踏步,颔首垂头,学着自己印象里那些闺秀们的模样,双手交叠于身前,盯着脚尖往大殿中移去。 她的余光瞟见?了身穿将军盔甲的父亲,于是略微注意着又往后小小退了半步,才跪地叩首。“臣女吴郡宁氏宁昭叶,叩见?陛下。” 上位者的声音远远地从她的头顶上方飘过来。“听你父亲镇东将军的意思,你是想让孤,为你下降一道皇命赐婚?这些日子孤倒是对于吴郡的事情略有耳闻,似乎你们吴郡的朱家也?有意求娶于你。” 宁昭叶依然伏着身子,在?无人注意处轻轻抿了抿唇。“陛下消息灵通,确有此?事。” 她又是重重一叩首,遂直起了身子,平平地朝着前方龙椅上的天?子望了过去。 “只是臣女,绝不嫁入勾结叛贼的弑兄仇人之家。” 此?言一出,宁堰被?吓得亦是忘了礼数,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身侧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儿从怀里拿出一叠莎纸,转递给候在?天?子阶下的大公公。 “吴郡朱氏四郎君,与意图谋逆的叛贼东海王勾结,并达成合盟,只因其嫉恨宁氏满门战功,意图将军营中的千百余名?将士们一同覆没?。其所带领军营中的将士,无不被?其朱家以亲人家人姓名?为由要挟,致使军营粮仓、兵器库因火油燃烧而失火。” “陛下,那一夜的搏命一战,是双方实力最为悬殊的一战。臣女在?那一夜,失去了两位兄长,那葬身沙场的五十?余名?将士们,他们各自的家庭也?都失去了一名?至亲至爱之人。宁家本就?是出身寒门,根基尚浅,臣女明白作为布衣百姓的日子有多艰难。” 她的声音愈发哽咽。“所以臣女恳请陛下,以此?手印口供为据,彻查二年前那一夜的失火之事,也?恳请陛下,赐婚于臣女。” 宁堰拱手,再度重重地叩下去。“臣,愿放弃宁家荣耀,愿放弃镇东将军一职,换宁家的尊严不被?随意践踏。” 司马炽一列列地瞧着那口供上的墨字,越瞧眼神越寒冷。“宁将军,大晋需要您这样的英勇无畏。孤应允了,宁家的荣耀不会被?剥夺,宁将军也?不必自请辞官,朱家的事,孤会命人查清楚,还宁家堂堂正正行走站立于天?地之间。只是宁家女郎……” 他声音微顿,“你说要让孤为你下旨赐婚,你可是有心悦之人?” 宁昭叶抿着唇,顿首点头。“有。” “汝南袁氏的小郎君,袁宇。” 此?言一出,宁堰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错愕。“昭叶你……” 她却并不理会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的父亲,只用平稳有力的声音,再度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臣女恳请陛下,下旨赐婚于臣女与袁宇。” 司马炽坐在?大殿前方的龙椅上,笑着往后仰了些身子。“这倒是有意思,有意思得很。方才还真是有一个人,在?你父亲入殿述职前,也?来请求过孤,想要求一道皇命婚约,这会儿应当还在?你们身后的屏风后面歇着呢,不妨将他唤出来,问问他的意思?” 宁昭叶与宁堰双双迟疑着转过头,便看见?袁宇正立在?他们的身后,同上座上的司马炽作了一揖,随即与宁昭叶并肩跪下,恭恭敬敬叩首一下。 “汝南袁氏之子袁宇,盼请陛下,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