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单薄,这井水如此冰凉,身体受不住,你该多加点衣服。” 李秾伏在地上,“是。” 过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将军,北方的劫匪还没有离开梁州吗?朝廷……朝廷为何不派兵把他们赶走?” 如果朝廷派兵来,那么爹娘或许就不会在逃难途中死去了吧?她不知道。 谢赓停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看她。 “连你这养马的下人都以护卫国土为念,满朝文武却无人支持派兵,满朝权贵在这建康城,贪图一时安逸……” 他似乎叹了口气,就收住了话头,不欲跟一个养马的小厮多说。 李秾懂得太少,显然不能会意那叹息里的内容。 晚上,有下人给李秾送来一身棉袍,说是将军交代的。那下人没有多说,龙驹是将军心爱之物,照顾龙驹的人得到关照也并不稀奇,因此他放下棉袍便出去了。 李秾抱着棉袍想得入神。 谢赓和他那位友人,是她来到这巍峨的天子之都仅仅见过的两位大人物。那位叫过她乞丐,傲慢地认定她是无用的废人。谢赓却性情和善,几乎不端着主人的架子。谢赓是父母死后第一个叫她加衣的人。 冬至日天刚破晓,建康城的中心——太初宫沐浴在一片和煦的晨曦之中。 因是冬至,朝会规模比常朝隆重得多。太初宫两侧陈设卤簿仪仗,教坊司陈列大乐,诸王及百官次第排列。在一片鼓乐声中,元庆皇帝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庄重升座,百官行礼。 病了好久的元庆皇帝十几日来第一次临朝,百官均急于探知皇帝的病情,却因距离太远而看不清皇帝的面容。 “众卿请起。” 直到那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百官方听出来陛下这是大安了。 冬至朝会直进行到午时方才散朝,内侍传旨让赵执到御书房觐见。 赵执在殿外跪了许久,内侍才出来宣他。 那老内侍略带歉意地向他解释道:“刚才两位娘娘在,和陛下议了一会儿新得的洛神图,一时就忘了时间。” 元庆帝背对着来人,眼睛并未离开那幅洛神图。他呼赵执的字,“君刃啊,你来了,朕还没有来得及问你,你可记恨朕?” “臣有失职之罪,陛下以国法处置臣,臣怎敢记恨。” “很好,你是个懂事的。” 元庆帝眯起老花眼,被图中的洛神风采迷住,许久都一言不发,也不理睬门口跪着的人。 旁边伺候的老内侍似乎觉得不妥,轻轻提醒了元庆帝一声:“陛下?” “君刃啊,咳咳,你叔父,大将军身体怎么样了?” 赵执膝盖僵硬,但仍跪得笔直。 “叔父腿疾加重,卧床不能起身,臣代叔父向陛下请罪,谢陛下垂询。” “嗯,他的请罪折子还在这儿。”元庆帝继续欣赏那洛神图,“大将军定要保重身体啊,朕还要他到这太初宫来陪朕看南海使臣朝贺呢……” 赵执安静跪着,直到元庆帝起驾离开御书房。他伏在地上,从那状似关心的话里慢慢咀嚼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 是夜,乌衣巷的大将军府只点了几盏零星的灯笼,宽阔的府邸隐没在建康城深重的黑暗中。主院的老仆正欲睡下,门口走来快速走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急忙向来人行礼:“老奴见过郎君。” “我要见叔父。” “将军已经睡下了,郎君定省的话,请明日再来吧。” 赵执语气不善:“一刻钟前叔父的房里还灯火通明,你跟我说他睡了?” 老仆半分不让:“郎君,将军确已睡下,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为好。” “你让开!”他挥过人就要往里走。 “郎君。”那老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拽住赵执的腿。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赵釴的声音,“让他进来。”那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病痛,让赵执心里一凛。 房间里点了明烛,见有人来,侍女又端来了两盏烛火,房间一下子更加明亮起来。灯下的人穿着一身劲装,他身后是一幅巨大的大晛四境地图。 这人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全境重兵的大将军赵釴。他白天告病没有去朝会,现在哪里有一丝生病的样子。 赵执一时迷惘,站在门边忘记了行晚辈礼。 “朝会回来,去见过你母亲了吗?” 赵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叔父见他,第一句话都是在问母亲。可母亲是他的寡嫂。 “母亲已经睡下,你……你为何,向陛下说你病了?” 赵釴转过身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北人入寇梁州,依你看,一月之内,局势会如何?”赵釴从灯下看过去,刚过弱冠的侄子赵执相貌身材几乎看不出兄长的痕迹,他只像他的母亲,因此便对他又多了几分亲昵。 早朝时满朝文武一直在争论由谁领兵到梁州去的问题,争不出个结果。赵执没想到他会在府里问这个问题。 “你的腿疾,”现在看来赵釴对外称病是一个谎言,他突然想到,“你既然没有腿疾,宫里的太医是如何诊出来的?” 赵釴在灯下大笑,“宫里的太医身在宫里,但并不会只听宫里的话。” 赵执眼皮一跳,这话如此大逆不道,这几乎是谋逆之言了。 赵执阴恻恻地看着赵釴:“叔父,你跟侄儿说这些,不怕传出去被陛下猜忌吗?” 外界都说大将军赵釴和当今陛下是多年挚友。陛下是大晛的帝王,而将军是大晛的长城。 赵釴不以为意:“你过来,陪叔父一起看这四境图。” 赵执走过去,那巨大的羊皮卷上,北至狼居胥山,南及暹罗、扶南,东边标着点状的群岛,往西,天山之西还有广袤的土地。 “叔父看这四境图是何意?” “我大晛在这四海之中,不过半壁江山而已。”赵釴手指一点梁州城池,“如今北寇进犯梁州,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出兵应战,真是窝囊,皇帝陛下……也是如此。” 赵执在刑部大牢关了三月余,因此不敢接叔父的话,而是问道:“叔父为何不向陛下请缨?” “你以为呢?他早就派人告诉我,要韬晦……他早就被这建康城的风吹软了。” 原来赵釴的“病”有一半原因是这样。 赵釴没有提起太庙失火,赵执被罚下狱三个月的事,赵执也并未在叔父面前提起。他亲自去过大理寺和刑部查问,又派人暗中调查。太庙纵火案的元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定罪后因畏惧而在狱中咬舌自尽。 他于今晚想明白一件事,陛下和叔父之间存在着群臣们有意忽视的博弈,三月份的那场牢狱之灾,很可能是元庆帝的授意,是他对利用手中的皇权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