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道:“他经常坐在这檐下读书,小的比起他,实在自愧不如。” 赵执看东边的檐廊下?,还陈设着一个蒲团似的坐垫,应是李秾平日?常坐的地方。 张掌柜以为这位东家是在考察李秾,赵执其实却没有考察的意思?,他只是有一种?难言的意外。听张掌柜说?经?常坐在檐下?读书,他便知?道?这人就是李秾,不会是别人。 张掌柜正准备招呼前店的伙计把钥匙拿来,打开李秾那间屋子的房门。却听赵执说:“不必。” “我的话问完了,你忙的你的吧。我来店中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是是,小的恭送东家。” 张掌柜急忙跟着?出?到街面上,赵执的马已经?走远了。 —— 赵执在灯下?写寄去北地的信,一旦想到这收信的人是李秾,笔尖竟然有些凝滞,沾了好几回墨,才提笔写下?第一句。 他用手支额在案头小憩片刻,反复涌进脑海的却是钟山的重阳节,李秾在无人的汤泉旁长发簪花的样子。 那个场景一直反复出?现,挥之不去,让他内心焦躁不安。李秾明?明?是男子,为什么他会在那无人之处将?山茶插在自己的鬓边。虽然都中也有男子簪花的习俗,但没有男子呈现出?能那样的,柔美…… 自那次之后,他总是过度关注李秾,有一种?恨不得把她怎么样的奇怪的焦躁。 “郎主,郎主?您在这里?睡当心着?凉了。” 赵执被陈伯叫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支着?头睡过去不知?多久了。 “我给郎主打了水,郎主可要歇息了?” “先放那儿吧,我还?要处理一封信件。” 陈伯关上门出?去。赵执提起笔,把要给元骥说?的事交代完毕。至结尾时突然福至心灵,加了一句:“北地夏来,酷暑将?至,战事焦灼,君……”还?没写完,觉得不详,又匆匆涂去,将?信叠起,交代陈伯明?日?一早就送到鸽房。 五月,一匹快马从西明?门冲向宫门,带来一个令所有人振奋的消息。蒹葭关大捷。 正在早朝的臣子们无不面露喜色,皇甫震霆一高兴更是命御膳房立刻煮清凉粥,赐予所有大臣一起消夏。 退朝后赵执回到大理寺,陈伯从鸽房送来了北地来的信。 信是六天前绑到信鸽腿上的。还?是李秾的字迹,话还?是元骥说?的。元骥说?了筹粮和遭遇北滦军士围追堵截的事,兵部的二百差夫迄今已损员三十四名。 这些差夫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士,这么多人员的折损,可见九皇子的制裁之严。元骥让李秾替笔,应该是身?体受伤不便所致。 信的末尾,几行?稍小的字写道?:“战事焦灼,但前线战士一心同功,死不旋踵,长熇军不久后必能制敌取胜。” 赵执心里?一跳。这是李秾看到他涂抹的那行?字,回了他的话。也不知?道?是元骥的授意还?是李秾自己写的。 可看自己特意写得稍小,应该是李秾自己的话。 门外的书吏本要进来禀事,看赵执似在读信,便在门口等着?。可薄薄一张纸,被赵大人捏在手里?看了许久也没有放下?,不禁有些诧异。 许久,赵执写下?回信:“与谢大人交接后,即可南归。追兵凶残,务必小心。” 顺利的话,这是他寄向北地的最?后一封信。 —— 李秾以前在古籍中读到过,西南蛮夷的深山老林有瘴气,人行?其中久被熏体或会致死。令差夫们没想到的是,为避开北滦兵士,他们会闯入一片烟瘴重重的深沟。 这是深夜过后的凌晨,天色未明?,些许微光在浓雾笼罩的沟中,几乎令人目不视物。差夫们牵着?驼马,小心地在沟里?摸索着?穿过谷地。 这是李秾数月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不适,强撑起精神跟大家一块走着?,她大口吸入那沟中的浓雾,却有越来越喘不上气的感?觉。 有人赶紧提议:“校尉,不行?了,胸闷气短,这沟中的烟瘴害人,兄弟们必须赶紧到高处去疏散浊气。” 凌晨出?行?穿过深沟,这是最?容易避开北滦人的方式,但今天大家确实倒霉。合议之下?,领队的老校尉让大家离开深沟,爬上右边的山梁,从山梁走。 众人带着?牲口粮食爬上山梁,顾不上有敌情,纷纷躺在山梁的石头后休息,直到把体内的浊气吐完。 躺着?平息了许久,李秾方才恢复了一些。她这时终于认清自己的体弱。差夫们都是从军之人,大家休息了一阵,全部都恢复了体力,牵着?驼马准备赶路。旁边的元骥也站了起来。 李秾却依然觉得气乏,可这里?是北滦境内,随时都会有敌军,她万万不能因为自己一人而拖累大家。李秾勉强支起身?来,准备跟着?大家出?发。 领队校尉看着?,伸手接过李秾背上只有十几斤的粮袋。这粮袋已被元骥在出?发时分去了大半重量。 翻过一片陡峻的矮丘,天方才变得大亮。北地的太阳升起来,照散了深沟低谷处的浓雾。 经?过一处山坳时,两边山峦都宁静如常。异动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大家因为疲惫竟都没有警觉。 看到两边山上冲出?来的北滦兵士,一支铁箭已经?射中了走在前面的马匹。 不能全部聚在一起成为众矢之的!领队大声喊道?:“分开跑!” 接连的铁箭射下?来,众人快速四散逃开,甚至来不及管粮食和牲口。 差夫们在两国边境买粮,只和谢赓派来的后勤军士接触,并不十分清楚蒹葭关前线的战况。此时,北滦九皇子大败的消息刚刚传来,这一队约有二百人的兵士在山坳中看到偷运粮食的大晛人,心里?暴戾顿生,正欲杀之以泄愤。 李秾用尽全力向前跑,好几次听到铁箭破空擦过耳边的声音。突然腰间钻心一痛,左腰已经?被一支铁箭穿过皮肉。 李秾痛呼一声,再也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大喘,头缓缓倒下?去。 领队的老校尉正跑在李秾不远处,看到李秾的险情,飞速折过身?来,长刀挡开两支箭,砍倒一个北滦军士,将?李秾拖到一块巨石后躲避。 老校尉在李秾身?边大吼:“不能晕,现在不是晕的时候!” 李秾死命捂住左腰流血处,咬着?牙回答:“我绝不晕倒。” 老校尉背起李秾,迅速往前跑。 两国边境的山区,陡峭崎岖,地势复杂,人迹罕至。老校尉背着?李秾往无人的方向逃去,躲过追兵,不得已藏进一处杂草丛生的洞穴。 那原本是个獾子窝,老校尉打走獾子,放下?李秾给她包扎伤口。好在李秾腰间的箭伤并不深,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