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朝廷不满意船商们过堰坝时缴的税,意欲在月底关停邕江堰坝,将过坝税提高为此前的五倍,谁能当即缴出,方才放出过堰。 自?立夏起,原来的津税令被一道?诏令罢免,邕江中游到下游,常看到身穿皂袍的朝廷官吏到此巡查。于是,关停堰坝的事最终越传越真,郢州界内有船的人家无不义愤填膺。 六月底的一日?清晨,所有过坝的船遭到拦阻,朝廷真的把堰坝关闭了!这一定是哪个贪官污吏昏了头,邕江两岸的船商受到鼓动,越想越气。买通一众江湖好手,将炸药装进五只大船,一举冲进了堰坝,引爆!朝廷既断人财路,就别想好过,那船炸得粉碎,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干的。 暑气蒸腾,赵执正在政事堂中批阅公文,一匹快马从西明门?狂奔而至,负责联系津税司主事的吏员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声音颤抖地禀道?:“左丞大人,郢州境内的邕江堰坝炸了!炸死?船工百姓百余人,下游决堤,淹没两岸耕地民房,数目还……” 赵执“腾”地站起来,皱起眉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堰坝为什么?会炸?” “不知?道?,消息刚刚由快马从西明门?传来,是今早发生的!” “帮我备马!我现在去户部。” ———— 赵执从户部衙署出来,径直入宫请旨。 当晚,赵执带领两千神武卫,从桃叶渡出发,乘快船前往郢州。 到达郢州时,邕江下游决堤处已淹了百亩耕地和数百家民房,哀鸿遍野。 赵执用?最快的速度出榜安民,抚恤灾户。有两千神武卫在明,靳三所领的数百牙行?好手在暗。仅仅三天,神武卫便抓到了炸毁堰坝的凶手和传出谣言的始作俑者。 户部津税司是否要?提高商船的课税比例,政事堂和户部还在议,此地就有人传出五倍过坝钱的谣言,并且传得人人皆知?,人人皆信以?为真。津税司官员在邕江河面上巡查商户实情,才不过将堰坝关闭一个时辰,意欲对过往船只重新登记核验,再过一个时辰即可打开。两岸商户如何却相信朝廷将永久关坝,行?勒索之事,以?至于有炸开堰坝的暴行?? 赵执在郢州州府大牢内,严审神武卫抓到的行?凶和传谣者。审到最后发现,谣言不知?从何处而来,两岸千百商户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相信,到如今依然信以?为真。 靳三扮作普通吏员,站在赵执身旁,光听那几个商户的辩解,忍不住气得直咬牙。 这些人何至于愚昧至此! 郢州的几位州府长官坐在赵执下首,他们陪着?提审嫌犯,却不好插话。一个无端而来的谣言,害死?数百条人命,罪魁祸首除了按律斩首,没有任何可通融之地。 “无端害命者,按律当斩,绝不姑息,此事,任凭大人处置。” 郢州刺史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治理郢州数年,深知?邕江之上利益牵扯之复杂,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人连政令直出的政事堂都敢得罪,那这些人的背景到底是什么?? 他上任数年,任期之内没什么?大作为,无功无过。却终究还是为那屈死?的数百百姓而难过,一面又想到自?己的声名前途,跟赵执说话间,热汗从发根处不停地冒出来。 赵执将那几个商户一一审过,审得无可再审,之后命人将他们先收押,暂时没有提斩首的事。 ———— 当晚,赵执让靳三随他乘船去被炸的堰坝处查看。 五艘船携带的火药,威力猛烈。据说那日?清晨,数十丈宽的石堰被瞬间轰开,碎石炸裂沉底的同时,江上船只燃成火海。 七日?过去,堰坝残留着?飞溅的石块,两岸草木被猛火烧成灰烬。夜晚寂静,月光照射之下,堰坝处却只能看到一片狰狞的漆黑。 靳三站在赵执身后看到这副景象,想起白天的事,气性又涌了上来。 “郎主,那几个罪魁就是蠢材中的蠢材,既蠢且坏,就算是受谣言所惑,犯下如此恶行?也是死?有余辜!” “靳三,此事会发生的真正的缘由,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恐怕不在于谣言本身。” 靳三追问:“那是在于什么??” 漆黑如墨的江面好似让赵执突然想通了什么?。 “津税司,牵扯的利益太?多?了。有人从中受了损,就一定会想法报复。神武卫能镇压抓得住暴徒和罪魁,但镇压不住人性……” “从前钱相叮嘱过我,凡事缓和而行?,留有余地。我还道?是他年纪大了,没了血性,总不以?为然。现在再想……” 靳三等着?他说完,赵执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船缓缓行?过宽阔的江面,两人沉默着?,看着?江面无声的焦黑。 第156章 鹤首铜雕 皇甫震霆在紫极殿旁的水榭午睡醒来, 水榭中很是清凉幽静。贵妃檀姒坐在窗前?,正对着铜镜描眉,她听到榻上的动静, 转过身来问道:“陛下, 这水榭中如?何?还热吗?” “现?在十分凉爽, 你用了什么法子?” “没什么特殊的法子,妾只是让内侍们将冰鉴放到了地龙中, 还有, 在旁边的湖中也投了一些冰。” 皇甫震霆看到檀氏梳了个?不常见的同心髻。因孕育过皇子,她比起馨漪阁中的美人, 周身自有一番别样的妩媚。他?朝檀姒伸出手, 檀氏伸手给他?握着, 问:“陛下可是要进丹药?” “丹药不是只剩最后一粒了吗?朕感觉还不错, 这几日都不进。” “叔父听说这丹药对陛下的龙体好, 昨日晚间又?进了一些, 交给黄公收着。听说叔父派檀氏族人到山中去寻那老?道, 花了许久遍寻不着, 也不知?道最后是如?何寻到的……” “你们檀家有心了。” 夏日燥热, 水榭之中凉爽,皇甫震霆一时没有离开, 拉着檀姒的手在阁中闲聊, 问起二皇子起居,随口说到两千神武卫离京的事情。 檀姒说, 昨日去国公府赴宴, 近日连京中的夫人们都在议论?颍州邕江上的爆炸案。 她本是无心说的, 却引起皇甫震霆的注意?,想不到赵执请旨去邕江的事连京中闺阁都知?道了, 便又?随口问她:“那宴席上,夫人们都如?何说赵执?” “有夫人说赵大人已年过而立,容貌不俗,却并未娶妻,也不知?道他?府中有无纳妾,真是奇异。” 皇甫震霆笑她:“这有何奇异?朝中年过三十而未成家生子者不止他?一人,御史台有个?御史年近半百还未娶妻,你们怎么不说?镇守北境的骠骑大将军谢赓,不是也未娶妻么?听说谢老?夫人气?得?生过几次病。” “不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