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皇甫初宜满不在乎地伸出左手,将那箭杆自右手掌根拔下来,并朝黄保生浅浅一笑。那箭镞带出一股鲜血,确实没得不深。此时城中医士正?忙得脚不沾地,她吩咐黄保生撒了些药粉,用?软布包扎,很快便止住了血。 黄保生没想到,这一笑,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小半个时辰后,皇甫初宜右手掌根处黑血蔓延开来,穿着轻甲倒在了城墙上?。医士飞快赶来,验出那箭镞之上?涂了剧毒。 城外两军激战,皇甫初宜咬着牙忍住剧痛,朝亲兵吩咐:“战事要紧,先?不必惊动刺史大人和萧侯。” 城墙之上?无药可解毒,她以为自己能撑到回到府衙,平躺待医士用?药…… 大晛长公主皇甫初宜死在了回府衙的?路上?。 黄保生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听到她遗言的?人。 “原来即使贵为长公主,得不到很多东西也不算什么。赵执纵然好?,萧侯也很好?,我从前不知道?。真后悔啊,没有早些离开建康城,自己去看看大晛河山,自己亲自去做点什么。黄翁,我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去海上?,萧侯若是同意,将我火锻之后,随风洒到海上?去吧。告诉他,守住交州城……” 交州城苦苦支撑的?第五日,从北面?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北滦国主拓跋虎文身死建康城,残军溃退。此消息传来,数个时辰之后,城外的?扶南军就此退去。 交州城中燃起跟朱雀桥畔一样的大火,将那具最尊贵的?遗体烧成灰烬,轻盈如风。 ———— 谢赓自桥上?掉落,赵执紧随其后脱开铠甲俯冲入河中,鹤鸣楼燃起大火,李秾远远看到这场景,那一瞬间?只?觉得地府末日不过如此。她在桥头?猛地勒住缰绳,扑向河畔。“赵君刃!” 李秾患过死里逃生的?绝症,绝不能再次入水,张功张武在河畔拉住李秾。拓跋虎文一死,北滦军四处溃散,岸上?大晛军又下了好?几位会水的?,和赵执一起将谢赓救上?岸来。 “快去叫医士来。”赵执入水寻人,此刻嗓子已完全沙哑,他摇晃谢赓,“谢继业!你醒醒。” 李秾扑过去跪在两人身边,谢赓的满面虬髯让她竟有些陌生,“将军,将军!” 谢赓猛地呛出一口血水,醒了过来。“拓跋……” “已经死了,死尸就在桥上?。你……”赵执转过头?,看到桥上?那尸体已被大晛军士团团围住。 他想大声质问谢赓,为何竟避不开那一刀?他绝不应该避不开那一刀。可此刻,所有人这才注意到,谢赓身上?多处血肉绽开,厚厚的?血痂结住,细看之下才能分辨到底是谁的?血。 赵执下令:“追赶拓跋残军!将全部北滦人赶出建康城,愿降服者押送监牢等候处置,不降者,就地诛杀。” 谢赓想说话,甫一张嘴,血水从口中淌出,他这才感觉到,四肢及浑身每一寸血肉好?像都不由?自己控制,他疲倦已极,竟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李秾用?手帕擦去谢赓嘴角的?血,“将军,你如何?已经去传医士了,你……你挺住。”谢赓的?样子让李秾不敢看,可她必须看,谢赓身上?所受每一处重伤,都不是为他自己。 谢赓本来五感渐渐丧失,他日夜奔袭,接连大战,此刻竟感觉不到疼痛。可倏然间?,虎口处好?似被烫了一下。他费力抬起眼?睛,看到李秾湿润的?眼?睛,原来滴在他手上?的?是李秾的?泪…… “李秾,城中,这么危险,你竟也在城中么……我来迟了。” 李秾:“将军,长熇军日夜奔袭,无可指摘。” “不……”谢赓费力地摇着头?。 两位医士飞快赶来,可一看谢赓,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一时呆住。 赵执吩咐:“快,给他止血。是否要将人抬到榻上??” 两位医士检查了一遍谢赓的?伤势,禀告道?:“大人,谢侯爷此时不宜移动,一旦移动身体,必定会加重伤势……伤势如此之重,这……这……” 赵执不耐烦地吼:“废话什么,快给他治!” “是,是,先?给侯爷止血。” 医士抬起谢赓的?手,将止血的?药粉洒到伤口间?。那握长枪统领十万长熇军的?手,看起来竟好?似没有些微力气。赵执大惊,将质问的?话堵在喉头?,咬紧牙关。 谢赓缓缓看向赵执:“赵君刃,你别为难他们,我累了,你骂人也没用?。” 赵执移开目光,“你竟然会累,说了谁信。” 谢赓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再看李秾:“此人年过而?立,性子仍然……平日和你也是这般冷漠执拗么?” 李秾回答不出,泪流满面?。 ———— “谢侯爷,赵大人。” 是李正?的?声音。 众人转头?一看,李正?一身尘土,带着弟子自御街匆匆赶来。李秾看到李正?的?瞬间?大喜,挥袖擦干眼?泪,“建寅兄,你来了,太好?了,谢将军此处正?需要你。敌寇入城,你,你怎会还在城中?” “回娘子,大人。城破之时我顾及家眷,来不及逃走。所幸得祯王殿下救助,这几日,我都与?好?多同僚都躲在祯王殿下的?处所,直到听到消息才出来。” 听到祯王殿下,众人皆是一惊。城毁人亡,两位幼帝相继逝世,皇甫氏宗族蒙难,谁都没想到会在此刻听到祯王殿下的?消息,他竟还活着,还救助了李正?等人。 来不及多说,李正?卷起衣袖,打开药箱,叫开两位手忙脚乱的?医士,“让我来吧。”可看到谢赓的?瞬间?,他还是凝滞了片刻。 赵执忍不住问:“他如何?” 李正?查验片刻,只?简短交代了一句“此时不可移动谢侯身体”,便不再说话。叫来身后弟子给擦拭伤口,研磨药粉,自己亲自给谢赓扎针。 谢赓努力睁开眼?睛,慢慢看到头?顶是朱雀桥边一株老乌桕树。零星的?碎叶挂在枝头?,让人不自觉想起起它?在秋日血红灿烂的?样子,想起他和赵执、李秾多次在河边饮酒叙话的?时光。 “赵君刃……” 赵执的?眼?睛又一次变得血红,沉默握住谢赓那满是血茧的?手。 “帝京被敌寇攻破,两位皇帝陛下不幸身死,我谢赓,已是千古罪人了……今日,若死在这河畔……” 李秾和赵执听到他这么说,悲痛如同潮水漫上?心头?,几乎不想再听下去。 “不,将军……” 那可是谢赓,谢赓怎么会死? “为将者,战死此地,也算是死得其所。感情……我这辈子都落在你身后,其他的?,都不输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