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给,就哭诉当年被贬的时候,全仰仗着丈人一家才活下来,否则哪有今日。 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忆为鱼肉待宰的时候,偏皇后唯恐他忘记过去的共苦,时时刻刻都要拿来说。 这个时候御前太监王德贵急急忙忙冲进了殿内,身后紧跟着怒目而视的大太监高十二。 王德贵不给高十二机会,噗通跪倒抢先通禀。 “陛下,张中丞回来了,在外求见。” 皇帝眉眼一喜,坐直身子:“快请进来。” …… …… 皇后心里骂张择来的不是时候。 “当年给蒋后献一首诗的人都能加官赐爵,我父亲兄弟姐妹们也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至今还做着小官,路上遇到上官家的人都要让车马,像什么样子。”她跟身边的宫女抱怨,“他上官家不就是靠着金玉公主吗?我一国之后,还比不上个公主了?当年金玉公主可是蒋后的走狗,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陛下如今还把她当亲姐姐。” 金玉公主和皇后都是惹不得,宫女不敢多说,只劝慰:“陛下心里记得国丈的。” 皇后恼火:“原先是记得的,天天靠着我父亲兄弟姐妹们吃饭,现在可说不准,如今连我宫里也来的越来越少——” 要不然她为什么追来大殿上。 这次被张择打断,下次逮着皇帝说恩赐,不知什么时候呢。 宫女要说什么,殿外有内侍小跑进来。 “娘娘,娘娘。”他一叠急声,“不好了,陛下去看白氏了。” 听到白氏两字,皇后猛地站起来。 “好啊。”她咬牙骂道,“本宫现在一条白绫绞死这个贱妇,谁敢说本宫不是!” 说是没人敢说,但皇帝会忌恨啊,被皇帝忌恨,在这皇城里也是死路一条,宫女忙跪下哀求:“娘娘息怒啊。” 那内侍也吓了一跳,忙说:“娘娘息怒,陛下不是私会白氏,是张择要问案。” 皇后一怔,问案? 第四十五章 夜问 大周皇宫奢华,就算是冷宫也不是破败之地,只不过这座宫殿用铁栅栏为门,铁锁链缠绕,四周空寂无人,纵然再华丽也透出荒芜。 几个内侍晃动铁栅栏,锁链发出哗啦响。 “来人来人,陛下来了。” 冷宫里也有看守,多数是犯了错被发配来的宫女,在这里也相当于等死,因此一个个懒散,不知哪里去了。 喊了好几声,才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宫女跌跌撞撞冲过来。 “陛下,陛下,来接我了?”她大喊着,老眼昏花,神情痴笑。 站在门外的皇帝被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 还好内侍们挡在门前,遮住视线,不让这宫女吓到皇帝。 “滚开。” “让白氏来。” “监事院问案。” 内侍们不敢提陛下来了,唯恐招来更多疯妇。 张择也上前一步,看着这白头宫女,他没有丝毫害怕,也没有嫌弃,而是饶有兴趣,似乎在对比冷宫和自己牢房里的人,哪个疯的更厉害。 被这样的眼神打量,半疯的白头宫女也忍不住缩起脖子,掉头向后跑,喊着“白氏,白氏,快出来,陛下接你来了。” 一边喊一边发出怪异的笑,在黄昏时分的冷宫里宛如鬼哭狼嚎。 皇帝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来。 听张择说要问白妃,他想起自从白妃入冷宫后就再没见过,再加上白循一家已除,他心底对白氏的厌恶也淡了些,就突然想来看看。 白妃十几岁就来到他身边,性情乖巧有才有貌,颠沛流离战战兢兢的夜晚相依相伴。 只是,白妃如果也变成这般鬼样子,倒不如不见,思忖间,伴着疯妇的怪笑,有脚步悉悉索索从内而来。 此时黄昏最后一丝光亮消散,皇帝身边的内侍早有准备点亮了灯,冷宫这边漆黑一片,只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过来。 皇帝忍不住再次后退一步。 白色的人影似乎也有些畏惧,在几步外站住,侧转身子,以袖掩面。 张择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竹简籍册,对着那人影问:“白锳,你是否还有一个妹妹?为何不在籍册上?” 话音落,原本侧转的身子猛地转过来,人也扑过来,瞬间锁链哗啦乱响。 皇帝吓了一跳,身旁内侍手里的宫灯摇曳,照出扑在铁栅栏上的人脸。 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肤色白皙,唇白无色,宛如鬼魅,但她眉如烟,眼如秋水,这鬼魅便变成了妖冶之美。 被关冷宫为囚犯的白氏,竟然比先前更美。 皇帝看得怔怔。 那一双秋水眼隔着铁栅栏盯着张择。 “她不在籍册上?”女声尖锐,似愤怒又似惊恐,“她跑了?” …… …… 窗外脚步轻响,一道亮光出现,摇曳着驱散了如水般弥散的夜色。 庄篱转头看,是婢女们在点灯了。 正厅里的灯也逐一亮起来。 周景云深深看着庄篱一眼,因为有婢女们在,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周景云低头看碗中的面,灯光下似乎已经混混一团,他轻轻搅动筷子,混沌散开,挑起细面一口吃完。 婢女们点完灯退了出去。 周景云抬起头看对面坐着的少女。 “危险是危险,委屈是委屈,两回事。”他低声说,“而且这危险是我带给家人的,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怎能与她无关,她就是危险本人啊。 庄篱垂目面前的清茶,茶水透彻,望去似乎看到了先前,那时候她捧着药从后廊走过来给庄先生送去,刚到后门听到室内有陌生人喊一声先生,然后是庄先生惊讶的声音。 “景云,你怎么来了?” “先生,张择查你来了。” “啊?” “因为白循之案。” 听到白循两字,她在后廊停下脚步,听着庄先生踱步,但很快又坐下来,发出一声笑。 “无妨,该来的总要来,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那张择嗜好牵连,别让他看到你。” 内里没有脚步声。 “先生,我能帮你。”那男声说。 庄先生笑意浓浓:“老夫孑然一身,又是要入黄土之人,他查就查吧,你不同,你正当年,身后有东阳侯府一家子人,莫要说这种话。” 室内陷入默然。 是时候送客了,她听到这里再次抬脚迈步准备进去,但那男声再次传来。 “跟在庄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娘,跟白循有关吗?” 她当时在后门僵住了,他怎么知道?她在书院也几乎从不出现在人前,书院的人见过她的都不多。 这个男人是谁? 她忍不住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