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门吧。” 白锳的火气顿时冒起来:“少出点门?家里这么多事谁做?爹十天半月不回来,大郎二郎也指望不上,王妈妈你除了洗衣洒扫还会做什么?说起来,王妈妈你最近的衣服浆洗的都不干净了,二牛只会赶车,小彩连讨价还价都不行,还让谁出门?让白三出门吗?——” 她摇晃手里的女童。 “还嫌弃家里的麻烦不多吗?” “车好了——”二牛在门外探头喊,“二娘子,还去坊市吗?” 王妈妈跟着喊:“天都要黑了,还去坊市做什么!” 天黑了…… 白锳抬头看,见日落昏昏。 天黑了才更合适,白锳攥紧了手,有女童抓住了她的胳膊,吵闹声“我也要去,我要去。” 烦死了,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但不带着她又能怎么办?让她到处乱跑?奶妈婢女们都不敢靠近她,更别提管束,白锳咬牙将人拉着,大步向外去。 马车摇摇晃晃,外边的天色昏暗。 白锳紧紧握着手里的信。 “你要去做什么?”身边女童的声音问。 去做什么?白锳有些恍惚。 “我要去……”她喃喃说,“给皇后的铜匦投信。” 她低下头,看到手里攥着一封信。 坊市里设立铜匦,有个官员大声的宣告,皇后纳天下疏表。 凡是有养民劝农的、伸冤不平的、建言献策等等,任何人都可写信投入其中。 “这些信都是直接交给皇后的,大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到。” 皇后。 皇后娘娘不都是在后宫里,教养妃嫔皇子女吗?还能管这些事啊,真的假的? 白锳站在人群中听着大家的议论,有人说真的,没了太子,皇帝让皇后监政了,但也有人说假的,更穿着绫罗的人在人群中穿行,眼神警告“可小心点,别乱写东西,惹来麻烦没好下场。” 惹来麻烦没有好下场…… 不惹麻烦就有好下场吗? 白锳看着从手掌到手肘长长的擦痕,鲜血淋淋。 “爹,那宋知家纵马行凶,就没人管吗?” 她气愤地喊。 父亲将手里的籍册放下,喊着“大郎,快背你妹妹去让军医看看——” 白锳气得跺脚“伤有什么好看的,爹,要去讨个说法!这次受伤死不了,下次呢,可就真被他纵马撞死了!” “哪有什么说法啊。”父亲叹口气,又劝慰,“宋家的马不是被杀了吗?已经吃了教训,日后必然收敛,如今用兵也到了要紧时候,不要节外生枝,免得影响了军粮调动……” 宋家的马是被杀了,但教训又不是从他们家吃的,日后见了他们也不会收敛,反而更记仇报复。 用兵,用兵,父亲的心里只有这件事。 用兵用好了又如何?半辈子征战为他人做嫁衣,有了战功是上司的,败了罪过则是他的,在军营里被称一声将军威风凛凛,走出军营呢?家里佣人都只有两三个,老的老,小的小,子女走出去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 还要被骂白将军家女儿也不如宋家的一匹马贵重。 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父亲出身寒门,又没有名门望族亲友靠山,就算再有战功,在名门望族眼里都不如一匹马! 白锳咬着牙看着手里的信。 皇后娘娘是贵人。 皇后娘娘说要听一切冤屈不平。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捏住她手里的信:“你写了什么?” 白锳缓缓打开信,站在肩旁的女童也看过来,投下一片阴影。 第六十五章 看信 庄篱对于小时候的事,记得并不多。 一来太小了,再者她也记不住太多事,她的神魂总是四处飘散,因此记太多事对她不好,容易虚实不分。 记忆里是有和白锳上街,在街上差点被马踩死这件事。 因为回去后,白锳骂了她两天,再不带她出门。 但事情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记不得了。 后来白锳再肯带着她出门是去看杀头。 小时候是不知道杀的是谁,只知道杀了很多人,说是皇后娘娘让杀的,皇后娘娘真是凶残。 谁生谁死谁凶残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无法理解也不会在意。 死亡的场面对她来说也不是愉快的记忆,很快就忘记了。 直到她再一次站在刑场上,看着父亲和家人们被砍头。 父亲也提及了这件事。 昏黄的天地间,父亲穿着囚衣,须发被大风吹的乱飞,因为拷问责打,他的眼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不过,这样也好,看不见真实的世界,就能看到虚幻中的她。 当时是在说什么呢提到这件事?父亲好像在说,不担心她。 “阿篱是个有主见的,有自己的活法。”父亲说,还嘿嘿笑,笑着笑着,又说,“阿锳我也不担心,她,很厉害的。” 她当时很不高兴,问:“怎么厉害?” 白锳哪里厉害,当初皇帝的诏书传来,给她赐婚长阳王,家里人都反对,父亲都给她挑好未婚夫了,军中一员新秀小将,守着家,当着正头娘子,才是好日子,怎么能去王府当小。 父亲要去面圣拒绝。 但白锳却喊着要去。 “我才不要过苦日子我就要去当王府的贵人享受荣华富贵,当小也愿意。” 厉害什么,贪生怕死一心要享福。 父亲嘿一声:“你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砍头吗?凤州宋氏一家,被抄家灭族砍了头。” 她哦了声,小时候的事,虽然不记得了,但,还是说记得吧。 让父亲知道她记性不好,他们都死了,她会忘记他们,会伤心的。 “你知道,是谁让他们被砍了头吗?”父亲压低声音说。 谁?她看向父亲。 父亲眼里闪烁着幽光:“是你姐姐。” …… …… 白锳手里的信展开,模糊的字迹渐渐清晰。 凤州宋氏,纨绔子弟,喜好闹市跑马,伤人无数,却无人敢管,叩请皇后娘娘为民除害。 “原来是姐姐为民除害。” 女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清脆,又似乎幽幽。 为民除害。 是的,是她为民除害。 白锳嘴角浮现笑意,伴着身边的民众手舞足蹈鼓掌叫好,看着前方一间高大的门庭中,一群群衣着华丽的男女老少被拉出来。 凤州宋氏,百年望族,家里一条狗牵出来都趾高气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宋氏的人哭哭啼啼狼狈不堪。 就算是杀了人放了火,也从没人敢查敢问的宋氏就这样被抄家了。 押送他们的都是京城来的御林军。 除了宋氏,凤州的不少官员也被锁链串着。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