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掩饰,于是那赤诚的目光就那样击穿了他,虽然只是一瞬间。 他们脚下的冰川,和一块巨大的黑岩毫无保留地相撞,彼此交织着生长,越过山坡,天边是一片棕色的荒原,它和天上的云彩连在一起,好像大地在此消弭。 “Johnny, you like it?{Johnny, 你喜欢吗?}”Philip问。 “Yes! Yes of course!”李朝闻录着视频,使劲吸了下鼻子——爬冰川除了冷没有别的毛病,他想。 “You can be our regular member. {那你可以做我们的固定成员了。}”Katrin说。 “Sure.”李朝闻没有说他明天就要走,再来冰岛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走到四点左右,他们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站定,这正是冰岛的夕阳时分,太阳藏在一丝薄云后面,璀璨的鹅黄色光芒渐渐衰老,变作沧桑的橙黄,那朵云比羽毛还轻,脆弱得随时要被融化掉。 “Sunny today! But I prefer storm. {今天晴天!但我更喜欢暴风雪}”Philip开玩笑,他问于磐:“Alex, do you like storm?{Alex你喜欢暴风雪吗?}” 他没等于磐回答,转过来对李朝闻说,他们在Snaefellsjokull冰川遇见于磐的那一天,暴风雪很大,是他玩户外以来见过最大的雪之一,于磐就缩在一个小山洞里,抱着一个不怎么保暖的睡袋。 啊?什么意思? Philip说了一半,看见李朝闻懵懵的,便问:“You know that, right {你知道的,对吧?}” “I don’t know. {我不知道啊。}”小李说。 于磐在旁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摊手道:“I haven’t tell him. {我还没告诉他。}”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三个人一齐望向他, 于磐舔舔嘴唇,看着李朝闻说:“I almost died and they saved me. {我差点死了,他们救了我。}” 那是去年十二月的数九寒天, 他准备独自一人去Snaefellsjokull徒步三天, 第二天, 遇见了暴风雪。 阴风怒号,大雪漫天, 天上刮的、地上卷的,将眼前的世界弥合成了一片狂躁的灰白, 他每往前走一步, 都要克服巨大的风阻,好像把雪山扛在肩上那么艰难。 冷。比平常的雪天还冷得多。 裸露在外的皮肤,像被尖刀戳刺一样疼, 于磐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热能在被冷风吞噬, 生的力量在一点点被夺走。 他凭着求生的本能,躲进山洞里。 在那里, 于磐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他想, 他或许会就此消失,没有人知道他葬身何地,如果有人想起, 也只是客套地怀念他。 渐渐感觉不到冷了。 他的眼睛快闭上了。 “Anybody there {有人吗?}”影影绰绰的人影。 Philip和Katrin当时是志愿救援队的成员, 到处搜寻被困在冰川的人,把他们安全带回营地, 见到于磐之前,他们只发现了两具尸体, 而他,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So you wanna suicide {你是想自杀吗?}”Philip问他。 于磐回答:“No. I just don’t care about that. {不,我只是不在乎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李,补充道:“I mean at that time. {我是说那个时候。}” 李朝闻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于磐说的“生死随缘”,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心里属于于磐的那一块,像刀割一样生疼。 也是去年十二月,李朝闻生了病,晕乎乎地躺在家里,此前他从没有那么低沉消极过,如同冥冥中,他们早已心灵相通。 “They saved me and Iceland saved me. {他们救了我,冰岛也救了我。}”于磐看着Katrin和Philip,其实是说给小李听。 Katrin看气氛过于沉重,便提议去山腰的小冰谷走走看。 谷两侧巨大的冰晶像两堵随时倾倒的墙,夹出中间的羊肠小道,刚好容一人通过,他们进去,如同走进冰山的皱纹里。 冰,是人造海洋馆梦寐以求的新鲜的蓝色,各式各样的沟壑应有尽有,像上帝玩腻的橡皮泥,搁在那遗忘了几千年。 越过冰谷,有座终年积雪的雪山,接壤处有个小山洞。 李朝闻看到便觉得五味杂陈,他问他:“你就躲在这样的洞里?” “嗯。”于磐和他视线交汇,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尴尬地笑笑。 这时残阳还未落尽,Philip提议合影,四个人自拍了几张,小李自告奋勇先给他们夫妇俩拍照:他俩站在冰谷的出口处,头顶刚好是落日的余晖。 李朝闻照完,刚想放下手机,Philip说等一下,然后转头跟Katrin接|吻。 哈哈,这帮欧洲人可真是不避讳,一生腼腆的亚洲人笑了,但这个剪影效果特别好,小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Philip接过小李的手机,示意他俩也去。 李朝闻耸耸肩,说:“Let’s go to the cave. {咱们去那个山洞吧。}” 于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释然地点头:“走吧。” 他俩坐在洞口的雪地上,斜阳把他们的脸照得发红,于磐一如既往地僵硬,这次小李没好到哪去,他也坐得很直。 “You don’t wanna kiss {你们不想亲亲吗?}”Katrin起哄道。 于磐看他的目光,像初升的月亮,温柔中是苍凉惨然的白,他好像一直还冻在雪山的山洞里,不愿意出来。 哎,勉强碰一下嘴唇吧。 吻毕,李朝闻轻声对于磐说:“那么难的话,也不必逼自己做选择。” 他的心滴着血,他明知道让于磐再走出冰岛,是冒着让他“伤疤感染”的风险,可他还是希望自己在这个天平上,比那些未知的风险,要更重一点。 如果没能必过,李朝闻也没有怨言。 月亮出来了。 他们下山,天变成墨蓝色,冰川逐渐褪去鲜艳的光泽。 冰岛的白天又落幕了,等太阳再升起时,李朝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