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进大海中央, 栅栏距离海岸还有很远, 这中间都是野柳的主角:“头重脚轻”的石头——由于风化和海水侵蚀,往往是细长的土色石块,顶着粗大的褐色石块。 游人停在栈道上欣赏奇石, 像在动物园的栅栏外观看猛兽。 拍完空镜素材, 两人斜倚着栏杆,任凭海风把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于磐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茶山旁边的高速路。 “我小时候, 就在这一片跑诶,那时候,没有这些栈道。” 如果不是最著名的“女王头”就在眼前,于磐可能都认不出这是他童年的野柳。 阳光依旧、海岬依旧,时间在无可挽回地流过,他与野柳共同拥有的,只不过是宇宙万千年里,无人知晓的一瞬。 “你上次来这里,是不是都已经,”小李转了转脑子,换算成他们的纪年法:“三百万年前了?” 于磐点头:“阿爸走之后,再也没来过。” 李朝闻偏头,踏实地靠在他肩上:“贾樟柯说,只有离开故乡,才能获得故乡。” “哥哥,每走到一个地方,我都会觉得一部分的我留在了那,又从那里捡起了些什么带走,世界把我缝缝补补,修成了今天的样子。” “但是有了你,又有点不一样,比如,无论我来不来,台湾都会变成我的一部分。” 爱情是一座神奇的熔炉,能把一个人的故乡融到另一个人心里去。 发完感慨,李朝闻跃跃欲试地,捡了两块小石头:“你要跟我比谁扔得远吗?”像你跟阿爸比试那样。 于磐会心地笑:“那你肯定输的喔。” 投石入海,回声阵阵,于磐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片海。 “嗨!”他用尽力气,向着大海深处呼唤。 “阿爸!我——”于磐哽住了,他不是线性长大的小孩,童年的幸福和今天的幸福中间,横亘了一整个沉重的过往,连对死去的父亲报平安,都会被坠得喉咙痛。 “阿爸——”他重新又喊。你的身影已经模糊,但幸好你、你们的爱悠远绵长,支撑着我找到下一个归宿。 他轻声接道:“阿爸,我又有家了。” 他跟李朝闻回家了。 “老公,跟你说个事呗?” 电梯里,李朝闻绞着于磐的手指,想给人打个预防针:昨天老李听说于磐要来,还是放话绝不让他进屋。 小李怯怯地抬眼,还没等开口,于磐就了然地笑道:“我知道啦,没事的。” 果然。 “阿叔好!阿姨好!” “小于来啦?快进来!”采菊打完招呼就进厨房忙了。 “你,出去。”老李一个眼神都没给于磐,像对待地理课迟到的学生。 他一般会同时往人身上扔根粉笔,现在手上没有道具,只好干挥手:“说你呢!混蛋。” 于磐的心掉进了冰点,他尴尬地笑了笑,把给老李买的茶跟茶壶放在柜子上,准备开门出去。 里面的那扇门啊,实木做的,他刚刚碰了一下,是暖和的,门把手上缠了一圈红绒布,怎么样都不会冰到手。 他得开这扇门,走出去,走到铁门外面。 “诶?”李朝闻把门挡住,想跟他爸争取一下。 于磐舔了舔下唇,有点凄惨地笑了。 小李按住防盗门,坚定地望着他,只一眼于磐就明白了,今天他是不会让他孤单地走出这扇门的。 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糟,听见防盗门吱嘎一声,李安国又发令了:“停!往后退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把鞋从门槛外收回来,在门厅的地毯上立正。老李隔着屏风,瞟了他一眼:“就站那儿吧,把门关上别进蚊子。” 于磐差点傻笑出声:在门里别说站着了,让他倒立都行。 “噗。”李朝闻忍俊不禁,甜笑着扶住于磐的腰,耳语道:“那你就,委屈一会儿~” “咳咳!” 怎么还在我面前摸摸搜搜的?屏风里偷偷观察的老李,拼了命咳嗽。 “啊,爸~”小李跟没事人一样,满面春风地拎着茶进屋了:“快来尝尝这个茶好不好喝。” 老李坐回沙发,耷拉着眼皮,喉咙里发出“嗯”和“哼”的中间音。 “哎,还行吧。”老头儿品着四位数一斤的冻顶乌龙茶,心里都开花了,还在嘴硬。 “再尝尝凤梨酥,可好吃了。”李朝闻把包装都撕开,递给他爸。 老头紧皱着眉头咀嚼,还没等挑出毛病来,小李就笑嘻嘻道:“我去洗个手哈。” 洗手间在屏风对面,他随便绕了一下,绕到男朋友身边。 夹带了半块凤梨酥。 李朝闻笑嘻嘻地卖萌,非要喂进于磐嘴里,也不知道是为了试探他爸底线,还是单纯的喜欢刺激。 于磐斜斜眼睛观察老李的动静,确定安全后,鹰隼一样叨走食物,顺便亲了他的指尖。 俩人一点声都没出,但是目光是电光火石,恨不能烧了对方衣服。 老李能不知道儿子打什么算盘?他踱过来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物理上的:左眼睁,右眼闭。 他又想知道他俩在干啥,又抗拒看到那“辣眼睛”的画面,老李下定决心,如果敢嘴对嘴喂,就立刻毒打混蛋一顿。 吧嗒,门又开了,听墙角失败。 “妈!爸!”李沧澜朗声叫完,抬头看见弟弟,开心得嘴角起飞:“小宝!你们先到了!” “姐!哎呀好想你!”快一年没见了,李朝闻跟姐姐热烈地拥抱。 陈野拎着水果,跟在她身后。 他看于磐一脸吃瘪地站门口,特幸灾乐祸,喜上眉梢地寒碜人:“诶呀兄弟!你咋在这站着呢?啊!明白了!不让你进屋啊?哈哈哈” 陈野觉得自己坐稳女婿位置,可嘚瑟坏了,高声开玩笑道:“李老师,于同学罚站多久啊?” 李老师黑着脸提问:“全世界最强的寒流是哪个?” “啊?” “不会吧?哼哼。”老李大手一挥:“你也去站着。” “啥?”陈野张大嘴,下巴都快掉了。 “听不懂话?站他旁边!” “阿叔,这题我会,秘鲁寒流。”于磐抢答道。 老李背着手走到他俩面前,眯着眼睛训于磐:“你觉得我让你站着,是因为你不会吗?” 他身高不高,要训人还得仰视,连气势都矮了一截,老李意识到这一点,慢悠悠地踱走了。 等老头走远,陈野开口骂道: “艹,这他妈认识老丈人这么久,头一次知道还有罚站这事,跟你当这个连襟,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干,你闭嘴啦,连秘鲁寒流都不知道,有够白痴啊你。” “嘶,怎么跟你姐夫说话呢?” “呵呵,姐肯定是我姐了诶,我都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