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揣着多么大的心思,他的党羽和徐玉嶂的后生那么多,不是人人都可以像蔡华敬一样拖出去打的。” 这座朝臣殿看似庞大有序,其实早就生了一堆蛀虫,若是由着这些蛀虫咬啮屋脊,天总会塌下来。 其中道理,宋澜不会不知道,如今的形式其实很急切,他是站在深渊边上的皇帝,一旦掉以轻心,便会万劫不复。 但这一次他没怕,他紧紧攥着梅砚的手,掌心有力,不肯松开。 “朕等不了十年二十年,也由不得那些老匹夫一直这样猖狂下去,少傅教了朕五年,要朕做明君、做圣主,朕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他看着梅砚,一双瞳仁漆黑明亮,像漂亮的黑曜石。 “少傅,两年来朕对你虽有诸多误会,但少傅说过的话,朕都没有忘。如今的局势,必得快刀斩乱麻,先发制人,朕虽杀伐果断,但这不是坏处。” 梅砚听完他说的这番话,忽然就沉默了。 宋澜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知道宋澜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在他们两人的心结解开之后,他更加确定宋澜将会是一位盛世明主。但今天亲口听见他陈述自己的心志,心里还是会掀起波澜。 总不枉五年岁月,总不枉两年隐忍,总不枉未来相携。 梅砚便不再劝了,只说:“也不算多么杀伐果断,你放过徐清纵,饶了蔡华敬,我很欢喜,青冥,你可知我欢喜什么?” 宋澜看着他,竟真有些不解:“少傅欢喜什么?” “我欢喜你生于皇家,却还能存有这份良善,你需知道,心软不是弱点,而是这世间难能可贵的一片赤子真诚。” 宋澜自问听过梅砚不少温声细语,但自他登基,又经软禁一事,梅砚确实许久没同他说过这样的言语了。昨天晚上说了一回,惹得他堂堂帝王趴在少傅怀里哭了鼻子,如今这一句,也把宋澜的眼眶说红了。 这样温柔的言语,他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梅砚笑着看他,像是在安抚一个哭鼻子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又红了眼眶?” 宋澜忍住了,没让那眼泪真的落下来,但语气还是有些哽咽,他说:“少傅能否一直待朕这样好?” 梅砚笑得越发温柔,忍不住伸手替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不是说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收回手,忽然在宋澜面前退了两步。 紫怯色的官袍尾缘落在地上,梅砚工工整整提了衣摆,在宋澜面前屈膝跪落,他身形很正,腰杆笔直,不亢不卑。 “少傅?” 宋澜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梅砚从来都是一身傲骨,没有屈膝跪过谁,哪怕是跪拜先帝,也是只弯膝盖不低头颅。 这是梅砚第一次跪他,不论他是从前的太子,还是如今的帝王。 梅砚的神色很郑重,他道:“臣梅景怀愿一生都为陛下所用,不事二主,不悖初衷,定助陛下固本定邦,山河永固。” 宋澜的泪再也没止住。 他的少傅揉了他的头发,告诉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少傅屈了自己的膝盖,告诉他,臣愿一生都为陛下所用。 前一句是于私,后一句是于公。 于公于私,他都在告诉他,梅砚、梅景怀,会一直一直待他这样好。 毕竟是深秋,风都是凉的,此时又在御园里,宋澜哪敢让梅砚跪着,哭哭啼啼地把人扶了起来。 梅砚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直笑,“哭成这般,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准以为是我又骂你了。” 宋澜哭完了就笑,放下了仇恨与悲恸的他在梅砚面前,是真的像个孩子,愿意把所有的情绪表现出来,即便那是软弱的、无助的。 少傅说了,会一直陪着他。 —— “南曛郡,您可不能乱闯啊!” 廖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过来,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抬眼看过去,只见宋南曛急匆匆地走近,少年稚嫩的脸上都是悲怒神色,脸色苍白,一双琥珀眸子泛着红,眼皮也是肿的。 他腰间系着白麻,远远看着很显眼,徐清纵昨天薨逝,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少年郎哪有不依恋母亲的。 宋澜和梅砚原地站着,眼看着宋南曛走过来,廖华跟过来拦了拦,没拦住,便也没跟着往前。 宋南曛一看见宋澜,那张脸上的怒气就又添了几分,“你废了我母后的太后尊?” 宋澜眯着眼睛看他,抿唇道:“不是废,是她本就不配享太后尊位。” 宋南曛此番找过来,很明显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来兴师问罪的,他气得要跳起来:“她也是你的母后的!你怎么能这样!” 宋澜便扬眉看她:“哦?宋南曛,你还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我……” 宋南曛不是不知道,她本在凤章宫为徐清纵守灵,结果听说了早朝上的事情,就派人仔细打听过了,徐清纵害死周晚凉的事情,自然也听说了。 “可母后人都不在了,你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宋澜闻言便笑了,他嘴角勾着,审视着宋南曛,竟像是不解:“朕许她入皇陵,尊她太妃位,还不算放她一马?宋南曛,那个言官李詹是怎么死的,安平伯又是怎么抄的家,不必朕多说吧?” 宋南曛脸色煞白,咬牙切齿,却发现自己说不过宋澜,可他气得牙关都打颤,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梅砚也在边上。 “梅少傅……” 梅砚闭眸不去看他,玉容淡淡:“南曛郡,这是无可妥协之事,你求我也无用。” 宋澜不想再与宋南曛多费口舌,冷着脸扯了扯梅砚的袖子就要拉着人走,一面却还是与宋南曛说:“丧期一过,你仍旧回国子监读书去。” 他们越过宋南曛就要走,却听见宋南曛咬着牙说:“宋青冥,你凭什么管我!” 宋澜脚步一顿,旋即又走,却还是留了句话:“凭朕是皇帝。” 第31章 剥鱼的命 因为遇见宋南曛, 梅砚心中也添了层淡淡的阴云,一路上都没说话,哪怕坐在昭阳宫里等着吃鱼的时候, 也愣愣地出神。 宋澜亲手执了玉箸剥刺,而后将那嫩白的酥鱼肉块放在梅砚碗里。 “少傅是在想宋南曛的事么?” “嗯。”梅砚应了声,提起筷子将那鱼吃了, 鱼肉鲜美, 外皮酥脆,淡而不腥, 他边吃边说,“在想世事弄人,南曛郡本该有无忧无虑的一生, 却因你我,如今也没了双亲。” 宋澜低头剥鱼,闻言“哼”了一声,“怎么是因为我们, 是父皇和徐清纵自己造孽。” 旧事又被提起, 氛围一下子冷下来, 梅砚显然也不想再说下去了,接过鱼, 笑笑:“那便盼着他自己早早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