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旁侧传来个难辨悲喜的嗓音:“抱歉先生,现在我必须走小路了。” 接着,他用极小的声音又说了什么。 而后向唐烛鞠了个躬,步履维艰地走入了灌木茂盛的小道。 唐烛站在原地,望向逐渐被深绿色掩盖住的背影,良久才意识到,这是通往山顶的路。 方才加泽含糊不清的呢喃恍然清晰了起来。他说,“依蕾托还在等我,我得走了。” 他又在树荫下站了会儿,发觉至此自己才明白了压在心底的所有疑团。他也终于记起江月给自己的那张纸条。 它应该是本书籍的扉页,纸质不算太好,周围泛起了细小的纤维。 上面写到: “ 我本已独自穿越人烟罕迹的荒原,坠入阴森的海底,滚烫的熔岩流淌过胸腔,又经历一场暴风雨 我本已赤足出逃食人吮血的岛屿,重拼腐败的□□,穿肠而过的长矛与短剑,再步入人间的牢狱 月亮在那儿独自灿烈了数万年 而我必须得看你一眼,然后从你眼里 看到春天” 是,爱与时光太沉重了而已。 他握紧了这张纸,独自穿过幽静的植被,却听见个熟悉的嗓音。 “虽然打断别人的思路并不礼貌,但我必须说,有人已经在这该死的马车里等了你四十三分钟了。” 路旁的马车内,青年扯开酒红色窗帘,合拢怀表前盖,正抬眸看向他:“我亲爱的助手先生。” 第027章 星洲主城区,德文希尔府。 当家佣们打理好那套戗驳领单排扣的黑色晨礼服,与一旁的天鹅绒托盘上摆放的两排宝石胸针时,男人准时走出卧室。 他如同往常将金色长发束在脑后,边走边慢悠悠接过旁人递来的红茶。只是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绕到最靠近窗棂的书桌,从抽屉内拿出了半盒手卷烟,而后倚靠在了桌旁。 “意思是,就像哥城号上的那把不知来处的匕首一样,这回也并未找到火/药的源头。” 男人在众人的服侍下穿上礼服,总结出最“合理”的猜测:“难不成这些东西全部是犯人自产的?” 前来汇报工作的人瑟瑟发抖,解释起来:“不不,殿下,我们在邮差周边做了详细的调查。有邻居说,他前几天去过星洲主城方向。” “……”金发男人沉默着捏出了一支烟,粗糙把玩着,示意他继续。 “我们又做了一些调查,发现最近走/私而来的火/药大都来自塔利亚夫人。而她几乎将一半以上的货物都卖给了落九天。但是殿下……那地方鱼龙混杂,那群家伙又完全保持统一的口径。我们怕万一惹出乱子对公爵大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 “所以就让艾伯特殿下先忍耐下那一刀,等上帝垂爱,重新给你们几个凑齐了胆子再说吗?”维纳笑盈盈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只过分白皙的手捏着廉价的烟卷,没用什么力道,却仿佛随时能把任何东西捏得粉碎。 这盒手卷烟,还是上去积雾山庄送信时,他偷偷从自己侄子的窗台上顺走的。 维纳心中开始回忆,究竟是谁教会了艾伯特使用这种掉价的贫民货时。 汇报人已经吓到腿软,并赌上帝国荣誉与自己的家族发了毒誓,请求他的原谅。 嘶,好像是…… “伦敦精神病院里那几个疯子。” 显然,面前可怜的男人只听到最后几个词,哆哆嗦嗦跪地,道:“殿下,我们会动用一切力量的,只要能找到——” “艾伯特呢?”维纳终于将注意力,从相隔整个印度洋与地中海的精神病人身上移回,问道:“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男人如实回答:“是的殿下,小殿下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我想,是不是因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所以殿下……” 不,他并不是被威胁惯了。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他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如果这两次的暗算者是同一人,那么那人不可能不知道艾伯特甚至没有对此调查。 他不确定那个疯子会不会变本加厉,这也是最难办的地方。 男人继续汇报:“不过……在府邸介入之前,还有一人到访过邮差家,包括缪斯镇人员比较集中的地方——” 维纳:“唐烛?” “是的,殿下。唐先生似乎也明白,落九天是唯一的线索,但……” 他将烟盒丢到书桌上,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唇:“但老掌柜死后,美国人鸠占鹊巢,他早已经不是落九天的继承人。” 不论那位唐先生是否正在为了夺回继承权而接近皇室,现在几乎能确定的是,在这件事上,他没可能达到目的了。 优秀的商人拥有近乎完美的分类技巧,而当美国人拿真金白银扰乱又获取星洲的市场后,那位唐先生便早被分类至“富有的顾客”中去了。 维纳殿下没多余的时间同情那位有钱人,毕竟最近令他头疼的事情几乎多到写满一整张纸。 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绝对包括前几天的发生的那两起杀人案。他亲自去了第二个案子的现场,可自从见到那具尸体,他便避无可避地生出了股不详预感。 或许,这并不是由亨特等人能了结的麻烦。 他有些无奈,吩咐道:“加派红山街周边的人手。通知警督,在这次案件中务必确保小殿下安全。” “还有,唐烛给父亲的回信送来了吗?”希望这位唐先生能够手下留情,将事态描述地不那么严重。 他可是听说,凶手绑着几乎五磅炸/药时,艾伯特还想上去与之搏斗。 “今日一早到的。”男人将信封拿了出来,“可据听说,殿下完全知道此事,看过后竟然出奇的……” “怎样?”维纳毫不客气地打开了那枚火漆印,取出信纸。公爵询问自己的孙子度假时在做些什么,上帝都知道这种信件回复起来太过艰难。 他展平那张略显空荡的纸,扫了一眼。 此时,秘书进门提醒他,已经是出席与海/军首领会晤的时间了。 他眯起了眼,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与这封信相较,没有任何会晤能使他放弃重看一遍的决心。 视线逐字掠过后,维纳有些想笑,事实上他也真得这么做了。并且快速将信纸折叠平整,“小心翼翼”地将其递给秘书。 “重新换个信封,给父亲送过去。” 是啊,整个星洲,又或者是在大不列颠,哪有人会以如此贫瘠的词语堆积出对卡文迪许公爵的回信呢? 特别还是:“他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种失礼且疯狂的话。 说罢,维纳终于替那位唐先生感到悲哀起来,随后自言自语着出了门。 “和艾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