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没有关牢的门瞬间被一阵风吹开。 风不大却精准地卷上了蜡烛的火舌,将神庙内仅剩的两支蜡烛都吹熄了。 神庙内顿时又归于一片黑暗。 少年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拉住,没等他提起戒心,僵硬了身体。 那是一抹微凉的触感。 ——或许是一个吻。 少年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当啷的巨响。 他全然失去了先前的所有从容,略显狼狈地靠在柱子上,一张脸涨得通红。 有人吹亮了火折子,一豆火光照亮了方寸的景象,少年却不敢往那看一眼。 吹熄的蜡烛又被点燃了起来,祈桑依然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祈桑微微歪头,语气含笑:“蜡烛熄灭了,刚刚月神实现了你的愿望。” “是。”少年语气艰涩,“月神实现了我的……所有愿望。” 临近子夜,鸦啼声声。 风露满中庭,孤萤自开阖。 祈桑算了算时间,商玺也快回来了。 先前出了薛家刺杀的事情,商玺对于祈桑的外出报有十万分的警惕心。 若是回去的晚了,免不了被他一通数落。 ……其实也算不上是数落,但是祈桑真的不想看见商玺顶着一张凶残的脸,露出被淋湿的小狗的表情。 祈桑没有再看少年,转身朝着神庙外走去。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果决干脆的态度令少年不由慌了神,仓促地抓住祈桑的衣袖。 祈桑挑了挑眉,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眼神在微微颤抖,露出明显的慌张无措。 祈桑的表情不咸不淡,温声提醒。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好半晌才涩声开口:“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明明刚刚才施舍给他一个吻,此刻却又陌生得好似从未见过面。 少年想,从前听闻仙者无情,他一直没有任何实感,如今再看,果然如此。 ……但他却没有办法不在意,也不忍心埋怨对方几分,只能将一切变化都归咎于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少年珍重地拉着他的衣袖,甚至不敢用力,怕弄皱了他的衣袖面料。 这话说得实在是小心翼翼,又极为真挚,任何人听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然而祈桑只是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笑,随即,他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 “……可是,我不想带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回去呢。” 少年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却被祈桑打断。 祈桑语气不咸不淡:“你是薛家派来的人。” 少年猝然摇头,极力想要证明自己与薛家并无关联。 但他忘了,他此刻不应该否认与薛家的关系,因为他根本不应该知道薛家。 祈桑的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对方微微抬起头。 随着一阵灵力的输入,少年的脸上逐渐蔓延出了一片色调诡异的图腾,顺着脖颈一路蔓延到手臂上,最终在手背上凝聚成一个阵法似的图案。 “如果你不是薛家的人,那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薛家人独有的图腾?” 最开始,他的确只是想要满足少年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施舍给他一个吻。 但在这过程中,他却发现少年的身上有一股令他极其厌恶的气息。 ——半年前刺杀他的薛氏。 少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祈桑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身便走,这一次少年依然伸手,想要拉住祈桑的衣袖。 然而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有拉住。 祈桑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徒留镜花水月一场空。 * 那日之后,祈桑再没有去过那间神庙。 最开始或许是有些生气自己看走了眼,但时间长了,他就不太在意对方了。 月神殿下每日要被无数人明里暗里地表达自己的爱慕,按理来说很快就会把薛家的那名少年忘掉。 然而,这名少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得天独厚,每日唯独他的愿望能清晰地传递到祈桑耳边。 想忽视都没有办法。 薛家那名少年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每日祈祷都会祈祷,但愿望不再是那个单一的愿望,而是笨拙地找了许多话题。 每次说到一半,他又害怕祈桑嫌他烦,匆匆忙忙说了两句,便不敢再说话了。 只是一直跪在神像前,长久凝视着神像的脸。 相遇时是隆冬,少年便每日在神龛前放一枝梅花,有时他会许愿。 ——“在梅花的花期结束前,您愿意再来见我一面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神明的任何回应。 少年并没有失落,因为靠着那晚得到的一个吻,他觉得自己还可以熬过很多个一年四季。 时间久了,冰雪消融。 等梅花都谢了,他便不带了。 春天来了,生机盎然。 少年依然从无一天缺席。 只是每日放在神龛前的梅花,变成了一枝霜白的棠梨花。 这一次,少年合掌,再次祈愿。 “棠梨花的花期很短。” “我想在它花期正盛时见您。”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少年垂下眸,掩盖住一闪而过的难过。 他觉得是自己那一晚惹恼了祈桑,所以哪怕神明没有垂怜他,他依旧虔诚至极地叩首跪拜。 可等他再次抬起头,却发现放在神龛前的那一枝棠梨花不见了。 少年愣了愣,紧接着联想到什么,脸色猛然一变。 他来不及拍去膝盖上沾着的灰尘,猛然跑到神庙门前,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明亮的天光照亮整个室内。 少年原先跪在阴影中,此刻却站在了最光亮的地方。 门外就是一颗正值花期的棠梨树,满树洁白的雪,一大簇的棠梨花团在一起,显现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野棠开未落,满树摇,春意浓。 在这如雪洁白的干净下,黑褐色的树干上倚靠着一人。 这人肤色胜雪,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捏着一枝棠梨花。 他将棠梨花虚虚抵在唇上,遮住小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好似含情的桃花眼。 若不是少年见过面前这人最无情的模样,他几乎要被面前的画面引得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妄念。 今日的祈桑并没有幻化伪装,而是以本来的面貌出现在了少年面前。 他一身锦衣华服,白玉冠玄黑靴,腰上挂着的玉坠丁零当啷,像金子落在金盘上,满身贵气。 少年明明在日夜期盼能再次见到祈桑,可真正见面了,又唯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