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是否更好相与些?” 曲悠正准备出门,忽地又想起了她之前在屏风上写的话,便绕了回来,一边继续同栗鸿羽闲扯,一边蹲下去细看。 第二扇屏风如今也快满了,她之前写的那句疑问字小偏僻,本以为白雪先生该是看不见的,不料对方竟一样答了,字迹夹杂在一堆家长里短的言语当中,显得颇为正式。 她问,历史浩如烟海,如何窥见人之真实? 对方答的却是她刚听过不久的庄子言语—— “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曲悠愣住了,指尖抚过屏风,微微有些颤抖——方才与曲承对话时,她还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但看见先生的簪花小楷写出这句话之后,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似乎还是在梦中见过的春日临安,杏花为春风所动,飘飘扬扬地散在周身。她低头去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的是从前衣橱当中最爱的一件青色风衣,当年她在史书当中穿越至此地时,身穿的好像就是这件衣服。 落日西垂,与她隔了一条小溪的山坡上正立着一个白衣人影,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风扬起他宽大的衣摆,而他在融金般的夕阳当中转过身来,略浅的琥珀色瞳孔明亮清澈。 曲悠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对面的周檀,他还非常年轻,眼底毫无阴翳,淡然含笑,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朝她走近一步,耳边却传来了书页哗哗乱响的声音,在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她突然觉得自己真切地认识了这个人。 他们未发一言,可不知是哪里来的直觉,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对方的人,对方亦复如是。明明一条溪流相隔了一千多年漫长的时空,可他们荒谬又真实地相遇在此,超越时间,超越空间,她在《春檀集》捡出一朵杏花,只是读着他的字句,闭上眼睛就能相见。 天涯泯灭为咫尺,千年弹指即过。 庄子寂寞地从生到死,渴望万世之后遇见大圣,可她来到了这里,于是朝暮相对,再不是虚空。 作者有话说: 嘿嘿明天更个肥的~ 《庄子·齐物论》这一句解法非常非常多,我这里参考的大概是王先谦和钱穆先生所解——“解人难得,万世一遇,犹旦暮然。”真的非常喜欢这个解,呜呜!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颜、427543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xxyyy 10瓶;布丁、毛球 5瓶;乐微 2瓶;茗、踏枝临姐姐、紫伊甘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花落去(七) ◇ ◎朝辞◎ 花落去(七) 栗鸿羽唤了好几声, 曲悠才回过神来,抬眼就看见了屏风后清瘦的人影。 她压下心头巨大的茫然,站起身来,不料蹲得太久, 脚有些麻, 踉跄了一步。 周檀快步走到她身侧扶了一把, 曲悠抓着他的手臂, 一瘸一拐地出了后堂。 她勉强平复了纷乱思绪,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杜府近日死了三个奴婢, ”周檀言简意赅地答道,“都是刘氏的大丫鬟,两个是因那护院偷盗牵扯,死在了京都府狱中, 一个说是疯了,打发到柴房, 两日就没了。” “这杜府之内果然有蹊跷,这岂不是做贼心虚?” “刘氏有四个大丫鬟,虽然杜府压了消息,但还是查到有个叫蓁儿的做了逃奴, 杜府目前也在寻她。” 曲悠叹了一口气:“那尸体呢?” 周檀默默道:“你猜得不错, 刘氏恐怕是被杜高峻虐|杀的。” “京都府将尸体存于冷窖之中,幸亏我去得及时,险些叫他们混入旁的焚烧掉。仵作浅验一番,都在她身上见了不少旧伤, 致命伤是颈间勒痕, 但仵作道也有可能是溺水而死, 今日午后要做进一步的查验, 此时尚未有结果。” 曲悠点了点头:“我午后正打算往北街去一趟,既然知道有逃奴,找起来应该会更快些。” “嗯,”周檀的手在案上的文书处拂过,忽而又抬手摘了自己的官帽,“上次说要亲自去向艾老板道谢,如今再请他帮忙,恰好一起,你与我同行罢。” 上次曲悠和柏影连艾老板的面都不曾见到,此次周檀却连通传都免了,直接带她来到了汴河大街上一条偏僻的小巷当中。 曲悠从低调逼仄的马车中下来,随着周檀穿过小巷,走了许久才看见一个可称为素朴的小院子。 小院外围是粗陋的篱笆,院中摆了许许多多的木制物品,奇形怪状,足见主人应该很爱做木工,一只肥胖的大猫睡在木桌上,见有人也不动弹,只是眯着眼一打量,拖长腔“喵”了一声。 似乎是听见了猫的声音,一个瞧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屋中跑了出来,他斥了猫一句,随即过来打开了篱笆木门,冷漠神色在看见周檀的一刹那突然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薄唇翕动,唤了一声:“老、老师……” 这竟是周檀的学生? 周檀轻轻“嗯”了一声,问他:“你艾先生在吗?” 那少年答:“在午睡,不过苏先生在正堂。” 周檀随着他往里走,脚步顿了一顿:“你何时养了只狸奴?” 少年瞧他一眼,面上露出些不安的惶惑神色:“是几日前跳进院中来的,苏先生不许我养,若老师也……我便丢掉。” “不必,”周檀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艾老板还在午睡,我便去见见你苏先生。” 曲悠不知道他口中的“苏先生”是谁,但见周檀面色凝重,便没有跟进去,眼见周檀离开,她带着那少年到了猫的身边,伸手摸了一把油光水滑的毛儿:“好可爱,它有名字吗?” 少年见她不反感猫,反而颇有兴趣,紧绷的神色才和缓了下来,他也伸手摸摸,小心翼翼道:“我还没起名字,这是只尺玉霄飞练,总要起个雅致的名字才好。” 两人才说了这两句话,周檀就带着另一个身着学子常穿深蓝澜衫的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少年立刻挺直腰板,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礼,对那男子道:“先生,今日的书我已温过了。” 曲悠瞧这个男子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不过她回忆再三也觉得自己并未见过此人,心中正是纳罕,周檀却先开口对那男子道:“这是内子。” 那男子立刻抬手,微微躬身对她行了个古礼,他通身文人气质比周檀重了不少,面色微有淡漠,一言一行瞧着却极为守礼:“见过夫人。” 曲悠见他如此,便也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