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他坐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江从鱼非常在意杨连山的想法。 江从鱼比谁都重感情,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回以他同样深厚的情谊。 杨连山仍是一语不发。 这种有违阴阳调和之道的恋情,自古以来有多少是能善终的? 便是偶尔有那么几个喜欢男子的皇帝,后宫中同样也有不知多少如花美眷。 就江从鱼那么大的气性,忍受得了这种事吗? 何况他分明是堂堂正正考的状元,外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后该如何揣度他? 怕不是会觉得他这状元也来路不正。 仔细想来,一切都是早有迹象的,只是他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罢了。 须知当初江从鱼才到京师不久,楼远钧便时常造访江宅。 正常情况下,皇帝出个宫都会被详细记录清楚是“何年何月幸何处”,哪可能像楼远钧这样说来就来的? 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江从鱼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从来就没回过头。 杨连山有诸多顾虑横在喉头,问不出口,也咽不下去,最终只能问:“你们可曾想过若是叫天下人知道了,天下人该怎么想你们?” 江从鱼道:“我又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 杨连山闻言不由训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知不知道上一个说‘人言不足畏’的人挨了多少年的骂!” 江从鱼道:“那说的又不是一回事,这只是我自己的私事,随他们怎么议论都无妨。” “你可以不在意,”杨连山的目光转到楼远钧身上,“那陛下呢?陛下也不用在乎天下人的看法?殿下难道不想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明君?” 楼远钧道:“能不能当一个明君,难道决定于我喜欢什么人?我若是立一个女子为后,便能当个明君了?”他辩驳完了,转头看向江从鱼,“我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见过太多不堪入目腌臜事,本已做好孤独终生的打算……只是情之一字,岂是能算得到的?” 在睁开眼看到江从鱼的时候,他非常抗拒这么一段亲密关系,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毫无保留地亲近某个人。 可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都好,自己还是会被江从鱼吸引,片刻都不愿把目光从江从鱼身上挪开。只那么一念之间的松动,爱、妒、嗔、痴便纷至沓来,如汹涌潮水般将他淹没。 杨连山想到楼远钧空悬的后宫,又想到被选到东宫教养的宗室之子。听闻那个十岁大的准太子十分亲近江从鱼,这段时间还曾跟着江从鱼在户部观政。 从这种种举措看来,楼远钧是真心实意想和江从鱼携手一生的,也在不留余力地为江从鱼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甚至都考虑到了日后继位之人对江从鱼的态度…… 换作是任何一个别的身份,能做到这种程度都足以让杨连山动容,可偏偏,楼远钧是一国之君。 伴君如伴虎这种事不是说着玩的,若是有一天楼远钧把爱意收了回去,于江从鱼而言那就是恋情与仕途尽失。 现在江从鱼的处境有多少人艳羡,到时候就会有多少人嘲弄奚落他! 杨连山道:“若是将来色衰爱弛……” 楼远钧道:“这件事应当是我要担心的才对。” 杨连山:“……” 杨连山看向江从鱼。 江从鱼也不敢相信楼远钧居然当着杨连山的面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他才要担心色衰爱弛? 他,江从鱼,又不是只看脸的人! 少冤枉他! 江从鱼道:“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楼远钧却没停下来,反而还趁机向杨连山告状:“师叔应该也听说过曲云奚,当初他在东宫当我的伴读,却又在我受制于鲁家时弃我于不顾——” “我与他不仅没什么情分可言,看到他时还会想起许多不太好的回忆。” “偏偏师弟他见对方长得俊,对方说几句软话便把人收留在府中,还把一些十分要紧的差使交给他办。” “师弟这样行事,着实叫我担心他着了别人的道。” 江从鱼瞠目结舌。 这人怎么这么会颠倒黑白! “才不是这样的!”江从鱼气道,“明明是他自己说要把人召回来的,结果召回来后又不给人安排差使,这才弄得人家找到我这儿!” 杨连山听得脑壳痛。 这都什么事?! 楼远钧见一状告不成,又叹着气道:“那就不提这一桩,说说那个阿麟吧。师弟他去北狄出使,就带了个人回来养在府中,整日跟对方在校场里骑着马儿聊天。” “我倒不是容不得他交朋友,可这人若是北狄派来的细作,岂不是能轻易对师弟下手?” 杨连山听得深以为然,看向江从鱼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谴责。 人家楼远钧这也不是没来由地瞎吃醋,反而还处处在为江从鱼着想。 这小子从小看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他们当真打定主意要在一起的话,江从鱼这臭毛病迟早要惹出祸来! 思及此,杨连山的神色愈发不善了,大有马上要去找鸡毛掸子的势头。 江从鱼:!!!!! 说好的要考校楼远钧,怎么说着说着成批判他了! 江从鱼道:“我又不是傻子,阿麟他是不是细作我分得出来。” 杨连山听着江从鱼倔强的辩驳,哪还不明白楼远钧怎么会说出“我才要担心”这种话。 江从鱼瞧着就跟筛子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漏洞。说不准一不小心就被人利用了去! 尤其他还有帝王的枕边人这一重身份在…… 杨连山放心不了,一点都放心不了。 只是见江从鱼一脸闷闷不乐,杨连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三人一同吃了顿饭,他就让楼远钧先回去,留他们师徒俩单独说说话。 楼远钧一走,江从鱼就挨了一下午的训。 从他瞒着楼远钧的身份不说训到他整日拈花惹草叫人告上门来。 最后还是江从鱼跑得脚底生风,才堪堪躲过了杨连山的毒打。 不过杨连山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杨连山看得出来,在这段关系里江从鱼看似是吃亏的那一个,实则更患得患失的人却是楼远钧。 人心都是偏的。 若是江从鱼整日为能不能得到楼远钧的宠爱辗转反侧,那他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绑回去,再也不许他踏入京师半步。 可既然辗转反侧的是别人,杨连山也就不那么忧心的。 楼远钧与其说是告状,倒不如说是在表明并非江从鱼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江从鱼。 在这段关系里,不安的始终都是楼远钧。 江从鱼反倒是只要做好了决定便义无反顾去做的性格,从来都不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既然如此,杨连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