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的下巴打回了现实。 沈栖坐在床上想,他是不是错了,他不应该觉得自己和梁喑有了一点点的亲近就擅自越界,自以为是地送人礼物。 他应该维持最初的想法,少说话少接触,互不干扰。 沈栖趴在膝盖上睡着,半睡半醒间又梦到那个漆黑的牢笼,冰凉湿冷的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进来,裹挟着血腥气缠绕在鼻端。 “你不是很聪明吗?想跑?” “还记得有几个路口?你真以为自己能跑得了?” 沈栖视线被巨大的几乎灭顶的疼痛模糊,被碎瓷片割伤的手掌被一只脚硬生生踩在脚下研磨,被捆住的双手双脚完全使不上力。 他被迫蜷缩在地上,承受带着碎瓷渣的重碾。 几乎撕裂他灵魂的疼痛顺着掌心蔓延,十指连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人硬生生撕拽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往地上砸。 极度的疼痛下,他甚至感觉不到掌心血迹流淌的轨迹。 他哭不出来,像一尾被人硬生生从水里拖出来的鱼,只能张着口徒劳地呼吸、喘息,紧接着一个哆嗦。 失重感猛地袭来,沈栖一下醒了。 天光未亮。 沈栖胸口起伏剧烈喘息,恍惚了好半天,那双异瞳里才慢慢对焦,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团瞬间坐了起来。 脑袋昏沉,眼睛疼下巴也疼,感冒后的酸痛心悸让他浑身上下都沉得像是灌了铅。 沈栖爬起来进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自己仍旧通红的眼,一看就知道狠哭过一顿,更恐怖的是下巴,又青又紫的指痕印在左右两侧。 梁喑的指力重,他皮肤又爱留痕迹,至少有一个星期才能消。 沈栖敛下眼,很快地洗了澡换衣服下楼,顺便抽了一个口罩戴上。 出门时放轻了脚步没有惊动梁喑,出门时正好遇上了起来准备早餐的何阿姨,顿时僵了僵。 “哎呀你怎么起这么早。”何阿姨快步过来,心疼地说他:“你和梁先生怎么了呀,他昨天回来脸色就很难看,到书房就没出来,你们有什么矛盾要说开了好呀。” 沈栖勉强笑了下,“没事的,我跟梁先生没事,我先去学校了。” “哎你不吃早饭啦?沈栖……”何阿姨连叫了两声,沈栖已经拦住一辆车上去了,他莫名有一种沈栖永远都不回来了的错觉。 沈栖低头看着手,干净雪白,掌心几条被斩断的纹路像一朵脉络繁复的花。 上午的课,沈栖破天荒上得很不认真,笔记一个字没写,书也一页没有翻过,全程都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两次被教授喊起来,他反应了半天才回答上。 下课时林延过来叫他一起吃午饭,沈栖摇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什么不饿,别又学起来没完,你嗓子怎么这么哑,又病了?”林延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上下看了一会,发现他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红得厉害。 “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这嗓子跟没电了似的。”林延一把勾过沈栖肩膀,手往他脑门一贴,“还好没发烧,你这身体跟黛玉妹妹似的三天两头病,浑身上下就嘴硬。” 沈栖笑了下:“什么啊,我成绩也很硬。” “对,你脑子也很硬,硬汉行了吧?”林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靠在旁边坐下来,“我听人说楚让在打听你,你怎么认识他的?” 沈栖说:“他就是上次俱乐部那个。” 林延腾地一下站起来,几乎要撸袖子现场就去揍人:“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你放心,我去解决他。” 沈栖拦住他:“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林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问他:“你的皮肤饥渴症怎么样了?找到能吃的人没?” 沈栖指尖一顿,勉强笑了下:“嗯,找到了。” “那就好。”林延坐下来,掏出手机问他:“我也懒得去食堂,点个外卖,你吃什么?” 沈栖确实没什么胃口,而且他下巴上还有未褪的指痕,摘掉了口罩也不好解释。 “我真的不饿,你自己吃吧,我先去趟图书馆。” 林延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跑这么快干什么? - 梁喑一夜未眠。 十点半时何阿姨上来敲门,小心翼翼请示梁喑:“沈栖没下去吃饭,他身体不好,半夜饿了恐怕要胃疼,而且哭成那样万一病了……” 梁喑想起他走时委屈的样子,活像是自己冤枉他了。 何阿姨小声又说:“我敲了门没人应我,会不会想不开呀,他胆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您要那么骂他呀。” 梁喑头疼欲裂,起身说:“我去看看他。” 敲了门没人应,拧门把才发觉从里头反锁了,他心里也沉了一下。 “钥匙。” 管家小跑着找了备用钥匙来开门,屋里没关灯,梁喑进去看到他蜷在床上睡着了,地上丢了一大堆纸团。 他弯下腰捡了一个,是写了一半又划掉的离婚协议。 梁喑指尖微顿,心里划过一阵丝丝拉拉的酸痛。 “我要离婚……”沈栖呢喃着,连梦里也不忘。 他双手收在身前,微微攥着拳,是一个很防备很不安的姿态,眼尾因为哭过泛着不正常的红,湿漉漉的睫毛覆盖住眼睛,看起来既可怜又委屈。 梁喑苦笑了声,他有什么委屈的。 即便他和林封有过去、即便他为了他为了沈家和自己结婚,他还是无法狠得下心动他一根指头,只是不肯离婚他就委屈成这样。 就怎么想离开他吗? 在他身边一分钟就这么痛苦吗? 梁喑弯下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指背放在湿漉漉的睫毛上,在蹭去湿痕的那一刻,克制地收了回来。 “小白眼儿狼。” 翌日七点时,他换了衣服下楼。 何阿姨跟管家一人一句唉声叹气,活像是天塌了。 梁喑拧起眉峰,压下整夜熬出来的肝火,说:“干嘛呢?” “啊梁先生。”何阿姨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到底还是没敢说话。 时间还早,平时这时候沈栖还没起。 梁喑免他看见自己又要害怕,说:“不用准备我的早餐了,我去公司。” 何阿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上车走了,慢了半拍和管家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吃饭啊,吵架也不能不吃饭啊。” 梁喑脸色不好,整个梁氏从上到下都如临大敌。 员工们个个儿都缩着脑袋上班,二助捧着文件不敢进去找梁喑,小心翼翼地求红蕊:“红姐,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梁总,我不敢进去。” 红蕊把文件接过来,“行,我一会儿一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