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泼健谈的梁秘书并没有发现,被他亲手送上正面战场的战友,归来时已经灰飞烟灭。 程音面无表情落座,闭眼,试图阻止那一幕幕社死场景在脑海回?放。 然而即使飞机在高空剧烈颠簸,所有人发出离魂的惊叫,她也没能成功将自己从社死的尴尬中拔出。 罢了,翻过这一页,重头再来吧。 至少季辞还用得着她,接下来好好表现,千万别再犯花痴便是了。 飞机落地?萧山机场,季辞一行迎来了一波隆重过头的接待。 分公司总经理周长明领着几十号人,在廊桥前浩浩荡荡夹道欢迎,末了还安排了美女敬献鲜花。 就差红毯和红领巾了,快要不输国事访问?。 梁冰径直上前,将鲜花美女果敢拦截。 “你没跟他说?老板习惯轻车简行。”他向程音使眼色。 程音心里冤。 她强调了无数回?,哪想周长明这般固执。也难怪,集团高管难得莅临,何况来的人是季辞。 地?方上对?总部的生态格外关注,路边社消息传得比柳世大楼里都快。季总最?近很得老爷子青眼,这个情报早已飞遍了集团上下。 有没有接班的机会没人知道,把灶先烧热了总不会错。 周长明这段时间忙于建新厂,苦于找不出时间飞往北京。同僚排着队去梁冰屋里等叫号,他在杭州望穿了一双混浊秋水,可?算盼来了表现的机会。 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 光是晚餐地?点他就做了三手准备,请示领导是杭帮菜、北方菜或是西餐。 季辞神情微倦:“飞机上吃过了。” 周长明一腔盛情,哪能被一句话随意浇灭,飞机餐也能叫餐吗?里面多少添加剂啊,能上万米高空的,都是科技与?狠活。 他曲线救国,转向梁冰:“梁秘书,你们坐经济舱,肯定没吃好吧?” 若是往常,梁冰肯定吃好了,他跟老板时刻一条心,季总不想吃饭,那梁秘书必须厌食。 但?现在,他的老板换人了,能让他休假的才是真?老板! “我还行,音姐没吃两口,”他提供了关键信息,“姐你是不是晕机?” 程音之?前没怎么坐过飞机,确实有点晕浪。但?她下飞机时拿了酸奶和面包,晚上饿了可?以垫一垫。 她忙说不用,还是让领导早点回?酒店休息。 季辞却改了主?意,问?周长明最?近的餐馆在哪里,吃些清淡的,再备些开胃小菜。 周长明与?梁冰,双双满意。 周长明是销售出身。 生物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几乎都是从最?底层干起?来的,白天黑夜地?混迹在医院,候在采购主?管的门外。 卖最?精密高端的产品,走?最?胡天胡地?的路子,能把销量打上去才是本事,不拘用什么手段方法?。 他从大区经理升到省分公司总经理,靠的是一周七天喝大酒,甚至亲自帮医院主?任遛狗接送孩子。 周长明一介粗人,学历也不高,并不知道要怎么和季总聊天,季总身上没有他熟悉的江湖气。 只能靠热情来弥补。 程音吃了半顿饭,大致琢磨出了周长明的人设,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殷勤。 杭州的新研发中心一旦落成,浙江省分公司的职能就不只是销售,周长明对?技术一窍不通,担心自己将来坐不稳位置。 这一趟杭州行,他必须把上峰哄好。 所以他变着花样安排周末的行程,尽量增加陪同时长——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趣味不投没有关系,多刷脸总没坏处,多少三甲大主?任,都是被他这样拿下。 可?惜,季辞不赏这个脸。 “周末我有安排,”他温声拒绝,对?梁冰也是同样指示,“你们也不用跟着。” 领导有私人行程,再不懂事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该往跟前凑。 周长明干销售的,当然看得懂眉眼高低,只能怏怏作了罢。他又问?梁冰和程音,想不想到处走?走?,季总巴结不上,巴结他的心腹也聊胜于无。 梁冰不置可?否,他听他音姐的。 程音却没顾得上搭腔。 她低头摆弄手机,面前一只瓷白花瓶,插着两支新剪的粉色绣球,团团如烟,衬得她面色一并泛着粉。 就在刚才,季辞发来一条信息。 Z:说你也有安排。 程音现扯了个谎,说自己有老同学在杭州,既然没有工作行程,她也请一天假。 周长明平常混说惯了,随口一句“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挨了梁冰一记眼刀,偷觑那位18楼的大佬,果然面色不虞。 他不敢再造次,只道季总海归博士,趣味高雅,看不上这类粗俗玩笑。 餐后一路无话,恭送他们去往下榻的酒店。 第22章 羲和 清波桥下, 柳浪闻莺。 “柳莺里”原名浙江省.委第三招待所,是?省警.卫局下属的事业单位。酒店地?段好,市价也高, 客人并不太多, 得以闹中取静。 墙外游人如织,墙内庭院幽深, 唯有树影婆娑,静静洒了一地?。 季辞住临湖的套间,跟程音他们不在一栋楼。周长明前后张罗,办妥了入住,思来想去,还得再厚一回?脸皮。 “季总, 您难得来,我耽误您半小时,汇报一下上半年的业绩。” 集团高管莅临,基层先小意伺候,再磕头诉苦, 尽量要些资源,这是?地?方上的惯例。 既是?惯例,季辞不能不允,只是?在离开前, 他特意看?了一眼程音。 这一眼意有所指,程音还没懂,站她旁边的梁冰先懂了。 半小时后, 梁秘书?准时敲响了老板的房门, 提醒周长明时辰已到,改日请早。 再十分钟, 程音的手?机收到了信息。 Z:若是?没睡,现在下楼。 程音哪可能睡。 她一直盯着和季辞的对话框,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条消息。闭眼数了三个呼吸,程音佯作冷静,回?了个“好”。 人已经直接跳起来了。 步履匆匆,停在了玄关镜前,镜中人素着一张脸,明明没有化妆,双颊却粉光脂艳。 不管什么?年纪,只要楼下等的人是?他,她就不可能心平气定?。 那一年她家?破人亡,无?奈之下只能住校。临近寒假,宿舍人去楼空,程音独自倚窗,面无?表情,看?同学被家?长陆续接走。 独自一个人过年,之前没有经验,从今年开始学着习惯,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木然?地?想。 就在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情中,隔着光影交织的玻璃,她看?到了他的身影。 逆着人群流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