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了搀扶八十九号的手,转身缓慢而沉稳地朝台阶之上走去。 他左腿受了伤,在走动间刺疼难忍,流出的血液似乎从包裹着的绷带挤出漫下地面,但是谢尔登的脑间清醒地知道那样的感觉只不过是疼痛伴随的错觉而已。 嗒。 走下的每一步都以标准的姿势落地,走下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丈量过准确无误地踏在阶梯的正中。 肩上披着的黑色披风飞扬,披风之下着一身白色劲装,被藏在异空间内的黄金挂饰取出一部分带在身上,胸前的吊坠摇晃,手上的金环碰撞,头顶的王冠闪耀。 八十九号的话说出没多久,谢尔登还记得住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 ‘审判’吗……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谢尔登曾经对自己说过——不要想去审判他人,因为自己没有审判别人的资格。 但是啊,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就好像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因为杀人而失眠的谢尔登一样——他被改变了。 嗒。 谢尔登最后站上了高台的正中,同时也是这座囚徒之塔万众瞩目的地界,他微微昂首,脸上带上笑意。 湛蓝之目宛若苍空。 就如同最初的最初站在室外的高台之上,哈米什为一无所知的自己加冕。 可是自己所看见的不再是底下成群的民众,而是……等待自己审判的罪人。 蓝眸之中的复杂一寸寸褪去,就犹如雨洗之后的碧空。 “我为菲茨帕特之王谢尔登,艾德利已投靠背叛本国的原公爵加拉赫·巴布。” 加拉赫接连引诱怒神,利用怒神之力,先后布下巴威雅之祸,玛佩黑鼠,格伦地动,那可都是菲茨帕特的国土以及菲茨帕特的国民。 早应该被称为叛国之人。 “而尔等背叛了原先侍奉之人拉曼纽尔·埃尔伯,前往叛国者艾德利的麾下。” 自己成为王,审判并不是值得畏惧的事情,审判又绝对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黑色的披风长扬,虽是黑色,但也足够夺目。 “我,特来惩治尔等的罪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效忠我 阿蒙森将自己的面埋进双膝间,鼻间却是能嗅到高塔宽大正门吹进的徐徐冷风,伴随着夜色中火焰的灼烧味道。 不管是拉曼纽尔执政长失望的目光,亦或是菲茨帕特之王的审判。 那都不是阿蒙森所担忧的,都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了,就算是死,那又如何。 自己为什么当初会相信艾德利的鼓吹呢…… 他握紧了手中的拳,自己的双手上已经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那样的罪孽,用死亡也无法洗清。 虽然是将脸进双膝,好让自己的视线看不见附近的情形,但因为失去了视觉,听觉变得更加敏锐,落在空荡而寂静的牢房外回廊上的脚步清晰无比。 那并非是独自一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人的脚步声,然而在其中硬质靴底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突出。 那道声音落地,就好像是踏在阿蒙森的心头,让明明陷入死寂状态的心脏重新跳地更加剧烈。 自右侧而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阿蒙森的牢房门前。 “中士阿蒙森·列奥。”如同冷泉清冽的嗓音平淡地喊出牢房内龟缩之人的名字。 当自己的名字被唤出第一个音节,阿蒙森早就开始发抖的身体奇迹一般冷静下来,他伸展自己的双腿,犹如剑刃出鞘一般迅疾地站起立正在原地。 数年参军的经历让他的军靴啪的一声踏在地上。 “是!属下阿蒙森·列奥在。”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冷静的身体兀地僵直,涔涔的冷汗从肃穆的脸上滑落。 站起军姿的他下意识昂首,让他得以借助廊上的火光看清楚牢房外的情景。 跟随着为首者的士兵剑刃刚刚入鞘,整齐的衣间留下溅上的血液——那是受刑者的血液,按照阿蒙森直觉一般的判断,那处出击定是一击毙命。 阿蒙森所站立的军姿是直视呼唤他名字的长官的,方才特意错开的眼神逐渐回到正轨,他看见了立在那里的人影。 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成长期,澄澈的蓝眸仿佛一面水镜能将阿蒙森照得原形毕露,俊美得让人无法形容的脸上充斥着坚决。 让人相形见绌。 ——并非是面前之人的容貌,更多的是阿蒙森听闻其将被困于地牢中的幼子一并救出的举动。 “谢尔登大人。”略带着沙哑的童音脱口,八十九号抬起眼幽幽地注视着阿蒙森的面容,“他就是将二十八号折磨致死的刽子手。” 阿蒙森听见八十九号开口的一瞬间,全身的精力都被其吸引,下意识地转头对准了站在谢尔登身边的低矮身影,熟悉的脸撞入他的眼帘,一时之间竟是让他鼻头发酸。 原来那个女孩的称呼是二十八吗,居然连她的真名都不得而知。 谢尔登还没说话,他的蓝眸扫视,瞥过室内,他在阿蒙森的脸上看见了求死之志与必死之心。 “噗通。” 挺立得笔直的腿骤然弯曲,坚硬的膝盖几乎是以砸的姿态落地,方才还是军姿严正的阿蒙森瞬间就跪倒在地上,条件反射散去,他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抱歉……我杀死了她……抱歉。” 声音中痛苦与绝望并存,哭得红了眼的阿蒙森膝行向前,砰的一声抓住了牢房的栏杆,此时护佑在谢尔登左右两侧的士兵尽皆刀枪出鞘,直指阿蒙森的首级。 谢尔登轻扫一眼因为哭腔而说不出话的阿蒙森,道:“退下吧,这个慢慢来。” “是。”士兵点头应是,锋利的利刃随即收拢,退后半步以示尊敬。 阿蒙森哽咽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的头抵在冰凉的地上,“我不奢望乞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不,你能活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赤诚与真挚同时被阿蒙森从自己的心灵深处剖出,赤|裸|裸地摆在八十九号的面前,虽是涕泗横流,但意外地不会令人生厌。 八十九号原先暗藏的怨恨之情在表面弥散,他连连退后几步,不能理解阿蒙森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向信赖之人求助,“谢尔登大人……” 谢尔登收到了八十九号眼神中的意思,他想了想,然后抽出自己的剑鞘,将其从栏杆的空隙伸入,“抬起头来,阿蒙森·列奥。” 鞘端抬起阿蒙森的头,他的脸上已脏污不堪,他发滞的眼神地望着谢尔登。 谢尔登逐字逐句地缓慢说着:“阿蒙森·列奥,你只是杀死了二十八吗。” 阿蒙森的大脑发空,沉浸在悲切与悔恨情绪中的他直白地回答着谢尔登的话,“是的,那次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