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或许早就落败于王允,甚至落败于杨彪。 他忘记了太多,逃避了太多,取舍总是不合时宜,在该坚持处妥协,在适妥协处强硬。 幸而,他从不是自己一人。 三日后,汉中张鲁带着一万一千兵马,旌旗林立,甲光耀日,列于长安城门之外。 下令安营后,张鲁不容细致安排,便领着十个亲兵,驰至高阳里,拜见太尉荀柔。 “候君苦也。”荀柔倚于榻上,笑着道。 “太尉吉人天相,祸尽运来,否极阳回,龙跃在渊,风雷相随,利有攸往,无咎已。”张鲁亦笑道。 “好个利有攸往,借君吉言,愿日后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要说: 利有攸往,通俗一点的意思就是:前头好处多多,快跑~ 第248章 民心有识 新年已到,农时未起,长安百姓忙碌着新一年各种准备。 祭祀器物要收好,农具要磨砺,筐笥要修补,小儿郎往庠学中去,有相近的太学生来教授诗书,与往年并无差别。 朝廷中的云波,与他们并无相干,唯去岁末,听说有人造反,攻打京城,让大家着实紧张了一阵,后来朝廷军队一去,反贼便如土鸡瓦狗崩解,大家收拾了心情,放下行李,又继续过日子。 忽一日,听说东面又有战事,城外即兵马拔营而去,又过了几日,又一队兵马到达长安,当日就封锁长安十二门,五日不得出入。 正当大家忧恐不知所措,以为又冒出一个董卓,城门开了,城中一应日常恢复,只是靠近宫城,达官显贵居住的闾巷多了许多守卫兵卒。 这些新来的兵卒,赤巾裹头,穿着布衣,武器粗糙,方言有别,但除了出入检查严格些,脾气倒不坏,也不索要钱财。 百姓担心害怕一阵,又放松下来。 虽不熟悉,对方营寨旗帜挂的是“张”,众人却以朴素的逻辑判断,这定是荀太尉的兵马。 别家军队,再没这般和气。 如此,先前传闻已死的荀太尉,竟果然没死。 荀太尉是好官,防震救灾、轻薄徭役、赡养孤寡等,许多与民有利的诏令,都是他向天子请求来的。先前听说消息,众人无不哀伤忧惧,如今反转,原系谣传,自然欢欣鼓舞,弹冠相庆。 “太尉这等贤臣,必青史留名的!” 一个颇有见识的老头说。 虽说忙于生计,但凑热闹听消息的时候,总还是能抽出来的。 众人围着打鱼的韩翁一径追问,“果然见着荀太尉?大人病情如何?”[1] “当然见得。”那韩翁扶着须得意道,“我家鱼好,在长安城中皆知,就是高阳里的宅第,也常来采买,昨日荀太尉家来定五斤鲫鱼,必要鲜活,巴掌大小,死鱼、大鱼都不要,当即付了三十钱定金,要一清早就送去。 “鲫鱼虽美,但刺多肉少,这么小怎么好吃?”围观者咋舌。 “什么见识!”韩翁鄙视道,“富贵人家买那鱼并不为吃,只作羹汤中取味,肉都要弃的,故鱼小才好,小才鲜甜。” “好了,快说罢!”有人急性催促道。 “我半夜起来打的,一网不足,又下了一网我正知道会如此,”韩翁不紧不慢道,“摸黑选好大小都取最蹦跳的,正是开城门的时辰,我连忙拿草绳穿上,就装篓送去一刻不耽误,等进了宅,到了厨下,一放缸里,鱼都全张着腮,果然一条没死!” “太尉宅中是何模样?” “那自然宽敞,”韩翁道,“比咱一条巷加起来还大还宽敞,房舍多,人多,婢女都美得像宫女一样,地上都铺了白石,屋脊有三层楼高,有好大一个水池,都养着大鱼鳖,周围种了许多树……” 众人随着他每句话,发出惊呼。 “太尉府也种许多树啊?”有人问。 “那是自然,我看桑榆槐杨都有!” “太尉很勤俭啊。”众人赞叹。 自迁都第二年,赋税减去许多杂项,只两季收田税与口算,其由以减訾税,即财产税,最善。 过去家资超过万钱,每年需交税款,故多不敢种树,就怕税吏多算,如今减了此项,谁家院中不多种树,赖此,去岁虫灾,多活不知多少。 没想到,荀太尉也如此精细打算,果然是顶尖的聪明人。 “你们不以为贵人种树也是为生计?什么见识!”韩翁当然知道这些邻居想的什么,冷哼一声,“那都是种来赏玩的。” “树有什么好玩?”众人不明,只催促道,“太尉呢?你何时见着太尉的?” 韩翁昂首,“那童子带我去领了钱,就往外走,之后,便见着太尉!” “呀!” “太尉就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哇” “见着我,颔首一点,还笑了一笑。” “太尉还对你一笑?”“果然?”“那你如何应对?” “当然千真万确荀太尉几次班师回朝,我都去城门迎候,绝不可能认错!”韩翁昂首道。 “太尉那样人物,谁能认错。” “先前在雒阳,常能在市中、还有白马寺看见,到长安后,都看不着了。” “出征打仗去了,哪能见不到。” “韩翁,你又如何应对的?”有人道。 “我,我当然回了一礼,就跟着小童出来了。” 众人一齐发出一声惋惜又满意的喟叹。 …… 春暖意洽,草木初萌。 荀柔睡在躺椅上,在自家既无池藻,亦无美婢的屋檐下,感受着阳光的抚照,闭着眼睛同华佗争论苏醒后风眩之症,病源由来。 打自清醒,晕眩就时时相随,一开始还未察觉,多几次,身体逐渐恢复,清醒时间渐长,这种症状就凸显出来。 习惯了,日常还好,反正他现在躺着也是躺着,怎么都生活不能自理,不差这一条,就是思考大受影响,让人烦躁。 华佗坚决否认荀柔观点认为他将羊踯躅gt下过量,而认为是荀柔自己多思伤及肺腑气血,以至肝木乘脾,以至上攻。 荀柔久不读医书,理论已不大熟悉,再加上精神确有不继,几个回合辩论,落于下风。 华佗得意洋洋的给他起针,叮嘱他少思多睡,重点是这条性命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务必要小心保养,不能坏了他神医的名声。 “好。”荀柔恹恹的回答。 风眩是一道,伤口发痒又是一道,再加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他是懒得再控制表情和措辞。 “还需多久才能恢复饮食?” “难受?”华佗很懂得的笑问道。 “还用说。”昏睡时只有药材吊命,醒了也只能每日吃些羹汤,寡淡无味,和吃的药,都分不出来。 每天这样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