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休回家,晚上一个人睡在下铺的时候,荆平野会感到难过。 每回想的时候,都会摸指环内侧的盲文。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得以稀释。 应逐星遵守诺言,经常同他联络。他跟着应博去了上海,晚上有闲空时,会掐着晚自习结束后二十分钟的时间,和荆平野通话。偶尔可以视频,大多数情况仍是语音通话。 应逐星:“今天吃什么了?” 荆平野:“糖醋里脊、西葫芦炒蛋,还有一份米饭。我天,咱们学校的糖醋里脊太难吃了,全是面粉!下次再也不点了。” 应逐星笑了起来:“我之前听我舍友说,二楼的牛肉面很好吃。” “那我明天尝尝。你今天呢?” 应逐星又说自己吃了什么。荆平野听完,才问:“那今天去医院了吗?” “今天做了眼底荧光血管造影检查,还有什么相干断层……我也不大记得名字,之后打算再换家医院,问问其他专家的意见,”应逐星补充道,“一切都很顺利,别担心。不说我了,你今天怎么没和陈千一起回宿舍?” “我让他先回去了,”荆平野嘀咕着,“他在我旁边,我不好意思说话。” 前一个月,都是陈千陪着他一起晚自习学习的。 开学后,陈千是第一个发觉应逐星可能休学了的事情,并追问不停。 荆平野原本不打算提治疗的事情,毕竟成功与否尚且是未知数,太多人知道也未免给应逐星压力。只是陈千猜测的方向歪七扭八,一开始猜应逐星转学了,之后猜应逐星参加夏令营了,最后已经开始猜两人可能分手了。 这简直是诅咒! 荆平野连忙澄清。听完后,陈千双目瞪圆,震声:“我日,能好?!” “还不一定呢!”荆平野说,“别声张出去了。” 陈千给嘴巴上了拉链,沉思许久,开始感叹当代医疗科技发展造福人类的几重维度,最后说:“难怪都没人陪你加班学习了,可怜鬼。” “没恋爱谈的才是可怜鬼。”荆平野反击。 与陈千斗嘴几个回合后,陈千说:“这样吧,我陪你一块加班,正好督促督促——我还想上个一本呢。” 于是,双人学习小组成立! 虽说一块学习,但回宿舍只是偶尔一起,毕竟荆平野得打电话,脸皮薄,不便有他人在场。 又说了会儿话,卡着宿舍熄灯时间回去。 高三学业任务繁重,应逐星也不想耽误他的学习。加上应逐星也需要每天做多项身体检查,因而像今晚这样十几分钟的通话十分宝贵,也很少,更多是发长段的语音消息,以此来知晓彼此的动态。 虽少,但仍是有效排解了部分想念的情绪。 这周大休回家时,荆川也刚从上海回来。 之前同应博说好一月一探的约定还在生效。两个大人轮着去,另一个则看着店。八月下旬夏蕾去了一趟,前两天则是荆川去。 回家一趟,荆川正好给小孩做完饭,再去店里。 吃饭时,荆平野问:“爸,我让你帮忙捎给应逐星的东西,他收到了吗?” 荆川:“放心,你老爸办事,杠杠的。” 送的是两件外套,里面顺道包了零食糖果。荆川当时还问:“你俩一个尺码吗?”荆平野含混其词,只说都凑合。但其实是应逐星所要求的,他想要几件荆平野的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好抱着。 当时荆平野正义地“谴责”过,但最后仍是别扭着答应了。 毕竟病号第一次。 荆川想起什么,拿出怀里的物件递给他:“你哥给你的。” 是一个信封,荆平野立马打开了。信封里面的张纸写着一行字——是圆珠笔写的。应逐星这几年都是写盲文,没怎么写过常规的字,因而比较生疏,有点歪歪扭扭,不过也不丑。 “小野:谢谢你的衣服,很喜欢 :)” 署名一个星星符号。荆平野忍不住笑起来,珍惜地保存好了。 十月份,应逐星发消息告诉他,他正在去北京眼科医院的路上。 两个月的时间,光医院就跑了好几家,应逐星眼睛的问题初步方向为头部淤血,而具体损伤程度尚未界定。在北京。诊断结果仍是为头部淤血,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后,最终确定下在北京进行手术,来清除颅内淤血。 手术日期为10月14号。 而手术能否成功,关键在于颅内淤血压迫视神经的损伤程度,以及有无其他并发症,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是有可能复明的。但如果视神经损伤程度严重,即便清除淤血,也无法恢复正常视力。 通话时,荆平野乐观道:“肯定没有问题!”他又突然想到,“得亏之前你打架的时候我来了,不然万一碰着头,淤血更严重,岂不是完蛋了。” 应逐星:“所以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你的恩人命令你好好手术,必须成功,听到了吗?” 这话说得像是应逐星自己开刀,不过他还是乖顺回应道:“好,一定。” 话虽这么讲,但荆平野其实不如所表现的那样乐观,他上网搜过,淤血清除手术存在20%左右的失败概率,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因为担心影响到应逐星,荆平野只字不提。 只是日思夜想了几天之后,荆平野做了噩梦,梦见手术失败,应逐星再也无法复明,回到学校后一蹶不振,某次考试里误将盲文笔扎进手背,流了很多血,应逐星平静地对他说“你看,我成废物了”。 半夜醒后,荆平野心脏堵得慌,冲动之下给应逐星拨了电话。 只响了两声,立马接通了。应逐星的声音稍显沙哑,低低叫了声“小野”,将荆平野从噩梦中扯回现实:“你睡了吗?” 这简直是废话。应逐星似乎清醒了点,说“刚睡”。他等待一会儿,没有听见荆平野说话,于是主动问:“你还没睡吗?” “睡了,”荆平野小声说,“又醒了。” “那是做噩梦了吗?” 荆平野:”……嗯。“ 应逐星:“梦见关于我的了?” 荆平野:“……嗯。” “吓到了吗?”应逐星声音轻轻的,“没事,梦都是假的,宝贝。” 荆平野心脏传来酸软的感觉,他忍不住一股脑将自己的梦全都说出来,应逐星全都听完,安静了会儿,才说:“我要是和你说没问题,估计你也不信……这样吧,我前几天做了几项检查,我给你说说结果,好吗?” 荆平野“嗯”了声。 “血常规检查里,血红蛋白和红细胞都在正常范围,白细胞也正常,没有感染和炎症。头部CT检查也显示血肿边界清晰,是2cmx3cmx2cm,没有明显水肿和压迫……” 应逐星一项项念着,其中有听得懂的,有不明白的,也都一一解释。荆平野心里的不安逐渐被抚平。 最后应逐星轻声说:“你看,一切都良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