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辅助检查吧,好吗孩子,心脑电图和心脏彩超也都要做。” 许织夏依偎过去,脑袋抵住纪淮周的胳膊,仿佛能以此减轻内心的恐惧。 纪淮周很安静,拿着单子走出精神科室后,他才止步回头,不显山不露水地看着许织夏:“哥哥做几个检查,要不要陪我?” 许织夏昂起脸,懵着神。 脑子还没理清逻辑,先望着他慢慢点了一点头。 那天下午,纪淮周陪着她做完了所有检查,他需要做的,不需要做的,都做了一遍。 “检查结果不存在器质性病变,鉴别诊断是选择性缄默,伴有成长经历导致的创伤应激。” “简单说就是她只有在特定场合才能正常说话。” “——比如你在的时候。” “你妹妹太小了,肯定是不建议直接药物治疗的,但她有急性应激,目前还不能确定应激源,情况太不可控,我开个短效镇静药,一次服用四分之一片。” “还是以心理疏导为主,能不吃就不吃……” 那一小瓶药在纪淮周手里,他的手揣在裤袋里。 许织夏拉着他腕骨,跟住他出了医院。 徐代龄同纪淮周讲述诊断结果时,许织夏留在诊疗室内,他们虽回避了她,但许织夏知道,少年此刻揣着的那瓶药,是给她的。 - 回到棠里镇时,天色已经暗下。 屋子里支开了一扇窗,窗外有河流的水光,能望见远处的河面浮荡着片片垂丝海棠的花瓣,风很静,桌上的烛火稳稳燃着。 许织夏换了身干净的睡裙,抱着枕头,自己坐在地铺上。 在这个熟悉的空间,她从昨夜就开始收紧的神经没再那么绷着劲,但又没能完全放松。 她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眼烛台旁搁着的那瓶药。 男生冲澡快,没过多久,纪淮周就从卫生间出来,回到了房间里。 他头发湿漉漉,用块毛巾一边擦着,一边往后撑了下手,在地铺边沿一坐而下。 他额前几缕发须还滴着水,不修边幅甩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溅了坐边上的许织夏一脸水珠子。 “呜……”许织夏眼睛眯缝,耸了耸鼻尖。 纪淮周歪过脸。 这小孩儿皱着鼻子,默默低头抬袖子蹭掉自己脸蛋和睫毛的水珠,嘴角向下瘪了点。 他懒着腔调:“什么表情,不跟我好了?” 那时候小猫跑掉,他就说,它不跟你好了。 换个孩子,眼下指不定要原话奉还。 但许织夏一点儿不记仇,软绵绵回答他:“跟你好的。” 少年胡乱抹了几下额发,似乎是笑了下。 “哥哥……” 许织夏很小声唤他,纪淮周可有可无“嗯”了一声,继而听见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生病了吗?” 纪淮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过去。 小女孩心绪的不安都写在眼里。 他的眼睛遮在半湿的发丝下,不由变得讳莫如深,刹那错觉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纪淮周微微地屏息敛气,对视片刻,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在对那个人说。 “……别想了,你没生病。” 许织夏原本暗淡的眼底出现了日出前的晨昏蒙影,渐渐明亮起来,有了眼瞳光。 她唇边不自觉跟着漾出一丝细微的笑意。 弯弯翘翘的睫毛被弄湿了点,望着他轻扇,像是被他惹哭了,又被他哄好了。 她笑起来眼珠子亮闪闪的,两条溪水又重新流动了,好像没生病,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纪淮周也是第一次见她笑。 从港区遇见开始,她就始终处在紧缩的状态,充满不安全感,一间发霉的暗室关住了心脏,只有阴冷和凄凉。 可她的开心又是那么容易。 许织夏憧憬地望住他:“哥哥,那我可以不吃药吗?” 纪淮周轻抬眉骨:“没生病吃什么药?” 许织夏揪着枕套上绣的小花,缓慢喃喃:“要吃的……院长妈妈会生气的……” 她又细若蚊吟说:“每天都要吃。” “每个人都要吃?” 许织夏晃了下头,只有她要吃。 纪淮周不作声响,看向窗外似有水光倒影的天。 两个落难者,谁都没资格同情谁,但世界从眼前崩塌的时候,他的狼尾巴,似乎足够这小兔子藏身。 至少可以捂着她的眼睛。 “哥哥……”许织夏又唤他。 等少年再看向她时,许织夏人往抱在身前的枕头上伏了伏,她很在意他讲过的话,因此有了点儿委屈的情绪。 嗫嚅问他:“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吗?” 上回他无所顾忌,说得那么断然,但现在对上这小孩儿期待的双眼,纪淮周突然讲不出了。 他没回答,抓着毛巾最后撸了把湿发,轻描淡写反问:“妈妈对你好么?” 两年的分离不算很久远,但两年对于一个不足六岁的生命而言,太长了。 或许是记忆模糊了,许织夏思索了会儿,才点点头。 “爸爸呢?”纪淮周把毛巾甩到桌上,带起的风扑得蜡烛那簇火焰摇曳。 屋子像个立体的水池,暗橙色的波浪荡漾了几下。 许织夏一回想起那个人,就感觉喉咙被扼住,溺水了,呼吸困难。 小孩子不藏情绪,许织夏一局促就很明显。 她低着脑袋,小幅度摇了摇,没接收到少年投过来的那一眼端详。 纪淮周不经意想到下午徐医生的话。 目前还不能确定她的应激源。 纪淮周半坐半躺下去,精瘦结实的手臂向后撑着,手肘陷进枕头里,运动短裤下的长腿曲起一条。 他姿态懒散,静思几秒,问得随意:“哥哥对你好不好?” 许织夏这回几乎没有迟疑,一下子抬起脸,迅速又用力地连着点了好几下。 神情一本正经,别提有多肯定。 纪淮周有短瞬的怔忡,但她的反应实在太绝对了,他稍作思量,渐渐若有所思,没压住的唇角忽地勾起一丝括号。 他噙着笑,瞅住她:“不是说我。” 许织夏微微张口,不由发懵,眼里都是迷惑和茫然。 不是他,那就只有亲哥哥了……可许织夏与这个亲哥哥的感情少之又少,唯一的印象是,只要有他在,小零食就永远分不到她。 他是繁茂的树,她是长年不见天光的根茎。 许织夏下巴在枕头顶上压着,好半晌都没反应,答案不言而喻。 纪淮周看着她自己玩枕头,眼神越来越深刻。 远离了市区的鸣笛声浪和灯红酒绿,棠里镇的夜晚总是很柔静,树影婆娑,耳边只有虫鸣和水流的白噪音。 蜡烛的柔光不明不暗,照在房间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