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可她却开始心慌,她从书院门口退出来,不假思索往回跑。 那一刻她莫名地特别想回家。 天暗了,河面的摇橹船罩进一层薄薄的夜雾,迎面的风携着绵密的烟雨,拂到许织夏脸颊。 她奔回那间院子,又不停歇地上楼,着急忙慌去找那个人。 门猝不及防在她眼前打开。 许织夏吓一跳,后背抵到过道的墙壁上。 亮灯下,雾气弥漫出浴室,男人短发湿漉,只围着浴巾,上身裸着,筋肉结实块垒分明,皮肤的水痕没完全擦干,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体温灼热,那几滴水珠看起来是滚烫的,沿着他身前的肌理,滑入浴巾下的腹股沟。 她突然想到孟熙下午说的。 大高个,腰身精瘦,有人鱼线、马甲线、胸肌、鲨鱼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块……但也不能太猛了,要健美的薄肌感。 可能是跑急了,许织夏双腿有些站不稳,紧紧贴着墙,心跳得厉害。 此刻频率似乎又加快了。 纪淮周出来的刹那也是明显的惊愣,随后神情中有不可捉摸的后悔。 没想到她几分钟就回来了。 那一丝不自在转瞬即逝,他若无其事,语气寻常地问:“怎么了?” 许织夏喘着气,目光从他腰腹间瞟开,又不知道该看哪里,眼睫簌簌眨动。 “哥哥,孟爷爷和李伯伯吵架了……”她手心都出了层薄汗,脑子已经分不清更在意的是哪件事,声线不平稳:“棠里镇是不是要没了?” 浴室氤氲的雾气还在往外蒸腾,纪淮周看了眼她,神情不着痕迹。 “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第17章 欲笺心事 许织夏理解的意思是,他会一直在。 他沐浴过后的声线裹挟着雾气的迷蒙感,暖热的,按捺住了她浮沉的情绪。 许织夏慢慢看回向他。 有丝缕短发散在他额前,很湿,滴答滴答,还在落水。 “哥哥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 话语间,男人越过她面前,不慌不忙,但迈得很开,三两步进了自己房间。 许织夏原地靠着墙,低下脸,看自己缩着的脚趾头,在心里算了几秒,再跟过去。 纪淮周迅速套上短袖和裤子,回过身,她刚好到门口。 双手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露出半张脸。 她和幼年时并无区别,只是五官长开了,成了少女模样,鹅蛋脸粉雕玉琢,眉眼青涩,和小时候一样纯真懵懂。 身边所有人都将她保护得很好。 别的孩子上小学就自己一个屋睡了,但他陪着她,住在那间摆了两张床的房间,一直到她初中,月经初潮。 当时半夜,睡梦中感觉到有人轻轻在晃他的胳膊,他睁开眼,看到小姑娘软不拉耷地趴他床边上,暗着灯的屋里,她身子朦胧笼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眼里闪着水光。 “哥哥,我肚子疼……” 他瞬间清醒,起身首先揽住她脑袋,压她的脸到自己身前,捂住她双眼,再开灯。 暖白光一亮,她白睡裙后面一片赤红。 小镇偏,当时又太晚,他给她煮了红糖姜茶,自己又连夜驱车到三十公里外全天营业的便利店,买卫生棉和暖宝宝。 靠在床畔,哄她到睡着,已是凌晨四点钟。 木格窗外是靛蓝的天,一轮遥远的圆月下,水岸边的海棠树静静垂着丝绦,花瓣偶尔飘落几片到微光粼粼的河面。 他逐渐醒过神。 小姑娘长大了。 后面那几天,他带她到明家住,他能教她生理常识,但在行动上,他一个大男人还是有诸多不便。 回去后他就开始筹划着将两人的房间分开。 分房分得不情不愿。 起初半夜她还总要跑到他房间,搂着枕头,如同幼时那样,在他睡觉时窝到他边上,眼巴巴的。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又睡了段时间的地板。 在纪淮周眼里,她就是一小孩儿。 没有家长会对小孩儿讲社会事,但她求知欲的眼神骚动不安,蒙在鼓里,怕是今夜要辗转反侧。 纪淮周拎起块干毛巾,在床边坐下:“有景区公司想改造这里。” 许织夏睁着眼惊愕,忙不叠过去,坐到椅子上和他面对面:“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 “不能就走。”他手肘支着腿,垂着头抹湿发,无所谓地说:“挪个窝的事儿。” 许织夏低嗔:“不挪……” 纪淮周落下手,仰起脸看过去,下巴朝她扬了一下,管束的语气:“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许织夏嘴角下压:“听我的。” 她还挺理直气壮。 纪淮周一弯唇笑了,牵出唇边好看的括号。 “没大没小。”说完他有一秒钟的停顿,似乎是回忆到什么,人静默下来。 许织夏没留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敛着弯弯的睫毛,呢喃:“我想和哥哥在这里住一辈子。” 纪淮周感受到她的难过,声音温沉下来。 “小尾巴。” 许织夏低着脸,扯着自己的棉裙子,渐渐有了鼻音:“哥哥,住在这里,我特别开心。” 纪淮周目光凝着她。 世上没有不能愈合的伤口,但世上有受伤时忘不了的痛,阴雨的天气,她患得患失的后遗症就会发作。 他都知道,没人比他更了解她。 “哥哥也很开心。”纪淮周轻声说。 “我们就在这里不要走,谁都不要走。”许织夏攥住他搭在膝上的手指,一眨不眨望进他的眼睛:“行吗,哥哥。” 纪淮周没有正面回答。 他说的是:“只要你需要,哥哥永远无条件陪你。” 许织夏不疑有他。 她当然需要了,她分分秒秒都需要。 “还有,哥哥跟你讲,”纪淮周又提醒她:“不管棠里镇最后要不要商业化,你都不能怪李伯伯他们。” 许织夏没吭声,面前接着响起他的声音。 “因为他们也要生活。” 许织夏抿抿唇,听话点头:“嗯……” 纪淮周俯下身,和她脸对着脸,勾着唇调侃:“而且你跟哥哥怎么住一辈子呢。” 许织夏眼里有了困惑。 “再过个六七八年的,我们小尾巴就不会哥哥哥哥追着叫了,你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爱人。”他手掌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力度恰到好处地揉了揉:“但是哥哥会陪你到结婚。” “那我不结婚。” 许织夏想也不想,一双眼睛直勾勾瞧住他,眼神光清清白白,很亮,很坚定。 相视片刻,纪淮周没讲话,只是笑了下。 - 那晚,许织夏终究还是辗转反侧。 书桌前的窗没关实,夜风吹得窗纱微微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