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找到荷花池边的亭子里,周围突然空无一人,连树上的蝉也不叫了。 李衍觉得奇怪,站在原地四处观望,就瞧见对面的亭子里守着几个宫婢、小太监。亭子的桌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少年,一袭白衣,身材纤瘦,正在赏荷。 李衍抬步想过去,跟过来的白芷一把拉住他,紧张道:“十一皇子,别过去,好像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那守在最前头的嬷嬷她见过,是贤妃身边的月嬷嬷。 那月嬷嬷身边伺候的病瘦少年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大皇子有肺痨,这可是会传染的。 亭子里的少年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苍白、瘦弱、眸色浅淡、泰然和善。 他看到李衍微微笑了一下,一阵温柔的风刮过,他抬手,素白的食指勾住明黄的丝线,温声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丝线下,赫然是那块龙纹腰牌。 李衍点头,挣开没来及反应的白芷,欢欢喜喜的跑了过去,伸手去接腰牌。 大皇子显然没料到他就这么跑了过来,指尖接触到他指尖的一刹那,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怕被人碰到。 一阵香风吹过来,大皇子突然捂唇咳嗽,弯腰几乎要将自己的肺全咳出来,整个人如抖得犹如快断了线风筝。 一口血直接咳了出来,顺着捂住口鼻的指尖滴在了石桌上。 李衍吓了一跳,握住腰牌连退数步:这反应,怎么这么像他发病的时候? 他整日碰瓷,今个儿不会被别人碰了瓷吧? 守在边上的月嬷嬷大惊,三步两步跑过去扶住他:“大皇子您别吓奴婢啊!”她看见李衍头顶身上沾染的花粉又是哎呦一声叫,“十一皇子,你是打哪沾染的这些花粉,我们大皇子殿下碰不得这些的!” 李衍无措的又后退了两步,歪头嗅嗅自己手臂:大皇兄不是肺痨吗,为什么闻不得花粉? 难道是肺痨+过敏性哮喘? 大皇子咳着咳着,就直接厥过去了。 凉亭内顿时一阵病慌马乱,贤妃宫里的人忙着去喊太医,月嬷嬷留下照看。 白芷吓得伸手就要去抱李衍,李衍挣了挣,想过去帮忙。 他是会医术的,如果大皇兄真是因为闻了他身上的花粉才发病的,他理应看看。 他刚靠近,月嬷嬷就将他往后一推,气道:“十一皇子,您莫要靠近大皇子了!” 白芷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紧张道:“十一皇子,腰牌都找到了,我们就快回去吧。太医很快就来了,大皇子会没事的。” 李衍一路被白芷抱回了钟粹宫,看到许嫔后,白芷立刻把在御花园碰到大皇子发病的事说了。 许嫔吓得要死,拉着李衍里里外外的检查,问他有没有吓到,又命人赶紧烧了艾叶水给他洗澡,生怕他被传染上。 夜里,李衍没怎么睡好,总担心大皇兄就那么死了! 第二日一早,就让白芷去打听。白芷回来说,太 医过去后,大皇子就醒了,应该是无碍的。 李衍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愧疚:大皇兄帮他捡到了腰牌,他却害得大皇兄发病了,真的太不应该了。 他看中自己的命,同样尊重他人生命。 总觉得该去看看大皇兄才像话。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娘,他娘想了一会儿才道:“原是我们不对,是该去看望一二。不过你身体不好,娘担心你被传染……” 李衍拍拍自己身上的药包道:“娘,不怕,我有这个。我就站在门口和大皇兄道歉,贤妃娘娘和照顾大皇兄的嬷嬷都没事,十一会没事的。” 见他执意要去,许嫔生怕不同意,他自己偷偷跑去了,于是点头:“行,娘亲自陪你去一趟。” 去之前,许嫔给他里里外外都熏过艾,这才备了礼往溪云宫去。 贤妃听闻他们上门,命人将他们迎到了正厅。奉了茶,慈眉善目的看向他们:“其实不必特意来看,绪儿是老毛病,不关十一皇子的事。” “倒是十一皇子,没吓着吧?” 李衍总觉得她太过和善了,再怎么常年礼佛,自己儿子都发病晕过去了,对他这个罪魁祸首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况且,大皇兄出了事,便宜父皇不闻不问,心里就没有怨气吗? 李衍看向她,弱弱问:“贤妃娘娘,我能去看看大皇兄吗?” 贤妃有些为难:“绪儿现下恐还睡着。” 李衍双眼湿润:“贤妃娘娘是怕十一身上还有花粉吗?”他抖抖身上,又转了一个圈,“没有了,十一洗澡了。” 贤妃:“也不是……”她正想着要如何说。 许嫔就道:“贤妃姐姐,您就让十一去看看吧,隔着屏风看看就行。不然他夜里总睡不好,总担心大皇子的身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贤妃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起身,亲自带着人去了大皇子的住处。 大皇子的住处雅致幽静,但一颗花卉也无,都是些繁茂的绿植,围墙边上往外延伸的几个大柳树特别显眼。 风一吹,柳絮迎风飘荡。 李衍惊讶:寻常的柳树过了春节就没柳絮了,这都盛夏了,怎么这柳絮还没落尽。 沿路都没看到什么伺候的宫人,直到接近大皇 子的寝殿,才看到外面守着的两个小太监。 里头传来宫婢小心翼翼的声音:“大皇子,该喝药了。” 贤妃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带着许嫔母子走了进去。 隔着一个屏风,李衍看到了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大皇子。 哎,这人同自己当真是难兄难弟啊! 大皇子也看到他们,先喊了声母妃,然后朝着李衍看过来。 李衍扒着屏风探出半个脑袋,弱弱的喊了声:“大皇兄。”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没有厌恶,没有惧怕,只有担忧。 与皇宫里其他兄弟都不同。 他冲着李衍笑了一下:“十一皇弟。” 李衍也跟着笑了,然后站直小身板,很认真的同他道:“大皇兄,对不起,昨日都怪我不好。” 大皇子摇头:“不关你的事,你不必道歉,是我身体不好。”他今早醒来就听伺候的人说了李衍的事。 知道这个弟弟是从冷宫出来的,打小可能比他的身体还不好。 他这个病,也就春初夏末严重点,秋冬季节就无碍了。 咳血也就一点点,但无性命之忧。 倒是十一,昨日应该吓着了吧。 李衍觉得这大皇兄人还怪好的,若是有人让他发了病,他可做不到这么大度。 就比如说七皇子,敢弄破他书包袋子,他非得给他脑袋开个瓢才罢休! 嗯,等看完大皇兄,回去就干。 李衍:“关我事的,我要道歉。” 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