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卫皇后一下子变成了临死前的卫皇后。她拔下头簪,死死的抵住他的咽喉,大声的诅咒他,众叛亲离,亲缘丧尽,不得善终…… 很快卫皇后的这张脸,又变成了大长公主那张冷沉的脸,那张脸七窍流血,嘴巴一张一合:“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建宁帝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把雪亮的刀锋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一下子就吓醒了,坐在龙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明黄的龙帐 随风晃动了两下,外间的汪全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地上,急切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建宁帝后背一层薄汗,黏腻的难受。 他起身,汪全立刻让伺候的人过来。待洗漱一番后,汪全才小心翼翼道:“皇上,贵妃娘娘还跪在外头……” 建宁帝脸一下子又沉了下来,汪全立刻闭嘴了。 他揉着额头,第一句便是问:“明嫣呢?” 汪全立刻去把李明嫣找了来。 寝殿里点起了熏香,建宁帝躺到了软榻上。李明嫣默不作声的开始给他揉按额头。 这一按就按了两个时辰,建宁帝睁开眼睛,李明嫣还没停下动作。 他长长舒了口气,才哑声道:“还是女儿贴心,你那几个皇弟除了十一,没一个让朕省心的,一天天的巴不得气死朕!” 李明嫣继续安静的按着。 建宁帝又道:“文武百官也是,上朝就吵得朕头疼!” 文武百官吵,还不是因为建宁帝一直关着三皇子。不放也不杀,双方自然就开始博弈了。 等了一会儿,他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明嫣,你说说,老三要如何处置?” 李明嫣温声道:“儿臣先前去和亲,一路上遭遇了连番刺杀,三弟一直护着儿臣,从未后退。儿臣认为,三弟赤忱,寿宴上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虽然她知道,李湛只是为了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才护她。 当初这事,建宁帝也知晓,但最后由于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苦了你了。”建宁帝想了一圈,当初和亲是老三去送的,能去破坏和亲的人,似乎昭然若揭了。 这群人,他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打起来了。 他因为寿宴上的事和近日频繁做的梦,始终忌惮老三。 不想杀又不能放,那就赶得远远的吧。 冷香在鼻尖萦绕,建宁帝又渐渐睡了过去。半个时辰后,李明嫣从长寝殿出来。 寝殿外站着一群宫婢太监和守夜的侍卫,廊下灯光昏暗,阮贵妃就跪在那,听见声音连忙抬头。瞧见是李明嫣后,又继续挺直了背脊。 廊下习习凉风吹得她抖了一下。 李明嫣双手交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刻钟后,阮贵 妃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抬头看她,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嫣唇角微微翘起:“没什么意思,就是陪贵妃娘娘站一会儿罢了。” 阮贵妃拧眉:分明是在看自己笑话才对! 她咬牙:“从前的恩怨是从前的恩怨,长公主去和亲遭遇刺杀,湛儿可是拼死护住你。望长公主这个时候莫要落井下石!” 李明嫣轻笑:“贵妃娘娘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公主有仇必报,有恩也会铭记。父皇那,我可是求了情的。” 阮贵妃狐疑的看着她。 李明嫣抬抬下巴:“更深露重,贵妃娘娘还是回去吧。你要知道,你就算跪死在这也无济于事。”父皇都可以一剑捅了他的发妻,阮贵妃这颗棋子算什么。 阮贵妃低头,不再搭理她。 李明嫣嗤笑了声,又进了寝殿。 次日,早朝时分,寝殿的门终于开了。 阮贵妃惊醒,立刻跪直了身子,翘首以盼。 身着龙袍的建宁帝走了出来,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回去吧,老三今日就能放出来。” 阮贵妃惊喜,连忙叩谢圣恩。 但早朝过后,圣旨传达下来,她整个人都傻了。 建宁帝下旨,让三皇子去北疆戍边,没有他的圣旨不得私自回京。 这和贬去北疆有什么区别? 正是夺嫡的节骨眼上,眼看着建宁帝一年比一年老,身子骨又弱了许多。三皇子一旦去了边关,这就无异于将皇位拱手让了出去。 她匆匆出宫去了三皇子府,她去的时候,阮国公已经在那了。 关了几日的三皇子衣衫也没换,胡子拉碴的,眼睛全是红血丝,满面憔悴。 阮贵妃扶着他上下打量过后,确认他没有被动用私刑,才放心下来。然后又急切的朝阮国公道:“父亲,现下可如何是好?” 阮国公拧眉:“圣旨都下了,能如何?” “可是!”阮贵妃心中怒火翻涌:“我们好不容易搬倒了卫家,湛儿怎么能这个时候走?” 阮国公叹了口气:“皇上近日脾气越发古怪,也许,这个时候走也不一定是坏事。谁说当了太子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先让湛儿去边关吧,你大哥在那会护着他的。 ”他又安慰三皇子道:“你去了北疆也莫要气馁,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去北疆历练历练也好!” 三皇子点头,想了三日,他也算想通了:只要父皇不待见他,猜忌他,他再怎么争也是惘然。 不若先去北疆。 他反过来安慰阮贵妃道:“母妃,你别难过了。反正儿臣小时候就想去北疆,您就当这件事推迟了吧。” 阮贵妃想起三皇子小时候,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事情哪能这么算的。 三人说着话,外头已经有人在催三皇子上路了。 这是一刻钟都等不了。 三皇子随便收拾了几件细软,就踏出了三皇子府。阮贵妃和阮国公想送三皇子到城门口,三皇子拒绝了。 他不喜欢离别的场景,他希望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亲人能站在城门口欢欢喜喜的迎接他,而不是现在满面愁容。 他翻身上马,一路跟着护送的禁卫军出了城。才到城门口就瞧见了李衍的马车停在那。 他勒停了马,马儿来回的踱步,打着响嚏。 李衍掀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把手里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这里头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散碎的银两,你拿着。” 三皇子接过包袱,从里面掏出装银子的荷包还给李衍:“吃食可以留下,银子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北疆也用不上。” “你真不要?”李衍抿唇,“我难得大方一回的?” 三皇子轻笑:“确实难得,回来请我喝酒便是。” “好吧。”李衍在后背掏了一下,掏出一把小弩递给他:“这是我防身的东西,你拿去吧,里头的钢针如果用完了,可以去铁匠铺照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