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严可薇知道她做了太久的心里建设。 “没有没有,”她心疼得陪她一起落泪,“裴京闻拥有的那些是他父母给的,你现在的成就,都是自己一步步得来的,你比他优秀太多了。” 道理她自然明白。 可很多差距,不是靠后天的努力就能改变。 七年前她就认清了。 几代人积累的阶级,又怎能靠她一个人就能填补呢? 周宜宁心口的钝疼仍旧在凌迟着她。 “裴京闻生来就该乘风而上,永远在顶端,被人仰望。” “可是追逐他真得好累啊。” “他的风可以是温院长,可以是京北任何一位贵人,唯独不会是我。” 不知是那杯果酒的作用,还是情绪起伏太大,絮絮叨叨到最后,周宜宁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七年前她最脆弱的时候,严可薇没赶上陪伴。 这一刻,她紧紧环拥住周宜宁,成为她的依靠。 “宁宁你相信自己,你已经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了。” “没关系的宁宁,”严可薇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一些,想感染到周宜宁:“如果这段关系让你觉得累,那就先跟他分开。”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没关系的……你要以自己为主。” “不管是谁,都没资格让你不开心。” “宁宁值得最好的,没了裴京闻,还会有更多人来爱你。” 她的声线很轻,可能身体太疲惫,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周宜宁,让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散开来。 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缓缓垂落,遮敛了眼底积压许久的自卑、茫然、痛苦、疲惫和畏惧。 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呼吸清浅,细听之下夹杂着低泣。 一直关注她的状态,察觉到她终于放松下来,严可薇松了口气。 周宜宁看似高挑纤细,实则浑身没几两肉,想把她抱回卧室也不难。 就在她腾出发麻的双臂,思索该从哪儿下手时,细碎的门铃声响起。 这个点谁会来? 正心生疑问,手机屏幕亮了下。 裴京闻:[是我。]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她。]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周宜宁没错,裴京闻更没错。 但周宜宁担心的阶级差异,恰是客观存在的。 这个心结,还得靠当事人去解决。 能在周宜宁故作冷漠说出“分开”后,深夜跑过来看她,这样的男人基本灭绝了。 只是宁宝,应该不会想见到他吧。 正纠结要不要让他进来,聊天框再次浮现新的消息条:[我不会打扰到她。] 印象里,上学时候拽得二五八万的裴二少,哪有过现在这么卑微的时候? 说不出的震惊。 严可薇轻叹一声,看向周宜宁睡梦中还不断滴落的眼泪,就知道她不可能放下裴京闻。 加上耳畔浮现郁淮说的那句话,严可薇决定相信他一次。 想到这,她回复:[好。] 熄灭手机屏后,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解开指纹。 门打开,男人裹了层清冷的身形倚着门框,不知道站了多久。 视线往下。 外套搭在臂弯,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坚持站这么久。 骨节分明的指尖夹了根烟,并没点着。 英挺的眉目笼在黑影里,说不出的冷戾、 落寞。 “宁宁哭太久,刚睡着,”她侧身让开一条路,轻声说:“你帮我把她抱回床上吧。” 末了她叮咛:“轻点,别吵醒她。” “好,”裴京闻开口,声线低哑至极,“谢谢。” 走近后,看清蜷缩在沙发里的人影,心口说不出的闷痛。 她见过她因羞赧而脸色泛红的样子,也见过她冷静时清俪柔和的面容,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苍白得过分。 记着严可薇的话,他动作很轻,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几步路的距离,他将人抱紧卧室,习惯性想在她湿润的眼尾落下一吻,想到她眼底的刺痛,终究停住动作,改为用纸巾擦干。 见没惊扰到她,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他关上房门。 客厅里,严可薇迟疑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想帮周宜宁跨出这一步:“宁宁她很在乎你。” 裴京闻应道:“我知道。” “……可她也在乎别的,”严可薇定定望着他,压低的声线写满认真,“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或许你觉得这些差距不重要,但她从小经历了太多,很容易患得患失,”她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说到底,是你给她的安全感不够。” 裴京闻说不出话了。 严可薇深吸一口气,字字真切:“想让她克服心里这一关,关键在你。” — 等裴京闻离开,她组织好语言,决定好要跟公司请两天实习的假。 隔天挣扎着从困顿中爬起来,没想到周宜宁已经做好了早餐。 “宁宁?你做这些不累吗?”看向桌子上南临风味的煎蛋、蒸饺、水煎包和桂花汤圆,有些惊讶:“你得起多早啊?” “也不算早,提前半个小时,”周宜宁柔声一笑,替她拉开椅子,“坐吧,尝尝我的手艺。” 言行举止,看不出任何难过的痕迹。 就像昨天的泣不成声根本没发生过。 但越平静,越不对劲。 “你怎么这样看我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周宜宁轻声问:“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没有,”严可薇摆摆手,笑吟吟在她对面落座,“我们宁宁大美人这么漂亮,我忍不住多看几眼嘛。” 不管怎么说,周宜宁愿意呈现最好的状态,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我就收下你的夸赞啦,”周宜宁腼腆一笑,把热气腾腾的碗递给她:“尝尝这个。” 严可薇从善如流:“好。” 入口清甜不腻,舌尖绕满桂花的清香,跟南临街头的记忆如出一辙。 严可薇没忍住,又试了桌子上的其他美食。 说好控制体重的,结果一顿早饭下来,肚皮都撑得滚圆。 “宁宁你手艺这么好,跟你生活我幸福死了,”她忍不住夸赞:“刷碗就交给我吧。” 周宜宁也没拒绝:“好。” 两人分工明确,等严可薇慢悠悠收拾好,见周宜宁已经穿戴整齐,正用发簪挽起长发。 只是努力了很久,都没盘出想要的效果。 “薇薇你能帮我吗?”她有些懊恼,“我这总有一缕头发挽不进去。” 不对劲。 越来越不对劲。 宁宁从小独立惯了,动手能力一直强悍,什么时候连挽发这么简单的事都完成不了? 细看之下,她的手指分明在发颤。 所有的坚强,恐怕都是为了让她安心而伪装出来的。 傻姑娘,自己再难过也不忘替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