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混入荒唐的光影,瑟缩的脸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绽放明艳的笑容。 她们很擅长面对不同的人换不同的面孔,觉得赵曦亭喜欢乖的,才那样讨巧。 孟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眼没挪动,发现她们锁骨下面两三寸左右的位置有一个二维码。 有个没带女伴的,解了女生肩上的带子,手不知道往哪儿伸。 女孩儿挺着身子大大方方地往他脸上凑,将将碰到时,又将人推开,巧笑倩兮地指着二维码讨要什么。 孟秋看得心惊,世界上居然真有这样直白的关系。 赵曦亭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全程波澜不惊。 他对风月场里的这些姑娘兴致索然,连认识的欲望也没有。 “走么?”他头没抬,声音却含笑,好似看穿了她的求知若渴和坐立难安。 孟秋以为他只是拿自己做挡箭牌,没想到真要和自己走。 或许是话说出口不好收回。 孟秋通情达理地说:“她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再玩会儿吧。” 赵曦亭缓缓瞥她,咬字拖腔带调,“想什么呢?我要走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不在意。 如果孟秋不在,那姑娘跪一晚上他也懒搭理。 孟秋想了想,她搭赵曦亭顺风车回去的话,还得去宿舍把他大衣拿出来,很麻烦,就说:“校门口离宿舍太远了,要不下次吧。” 赵曦亭喝了点酒,眼尾醺着殷红的颜色,他半斜着身子懒洋洋靠着沙发背,神态有些混不吝,就着这点痞气,他勾唇瞧她,眼底却半点笑都没有,像深冬的死荫,沉寂地压下来。 “真不想跟我走?” 孟秋不觉屏息,不得要领地点点头。 赵曦亭鼻尖喷出一声轻笑,孟秋心脏像被拍了一下。 “你和谁都这样,还是怕我怎么着你?” 第06章 明媚 孟秋被他看得眼皮一跳一跳,这人极擅长制造漩涡,将人不加咀嚼地吞进去,连骨头都不剩。 她紧着喉咙说:“赵先生,我只是觉得太晚了。” 赵曦亭黑眸捕猎一样勾着她,看了一阵,凉薄的情绪从眼底散去,已是没什么兴致。 “算了,今天我开不了车,衣服下次问你讨。” 孟秋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乔蕤,对面玩牌玩的正嗨,但乔蕤很快感应到,放下扑克牌走到孟秋面前,唇边还有未收拢的余笑。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孟秋点点头。 “我给你打车。”乔蕤动作极快,孟秋拦都拦不住。 乔蕤:“尾号我发你,这样你到学校了我好知道。” 孟秋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大概估了个数,给她微信发了红包。 乔蕤:“孟秋你真的是……” 她看了眼手机,“司机距离这儿三分钟,你下楼应该就到了。” 赵曦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屏幕上显示斗地主,也不知道听没听孟秋和乔蕤说话。 孟秋出于礼貌和他说了声,“赵先生,我先走了。” 赵曦亭仰头似风似水地瞧她,仿佛不认识一般,冷丝丝得漠然,一句话没说,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往楼上走。 他一冷淡,旁人醒着神儿怕遭殃,互相问了问都不知道怎么了。 孟秋等楼梯的时候接到乔蕤的电话。 乔蕤:“今天的场子是乱点儿,不过他们不是对谁都胡来。下次要还有聚会,我和他们说一声,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越和乔蕤相处,越能发现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子。 孟秋和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怎么生活轮不着她指手画脚。 随口应说:“好啊。” 孟秋看着夜色幽寒又想起那人的眼睛,问:“包厢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乔蕤:“没有。刚开始在楼上那批是诺诺朋友,那些人我都不熟。” “特别坐你旁边那个,来历应该不简单,诺诺家里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她怵的人。” “我看你们聊了几句,认识吗?” 孟秋:“说不上认识,见过一两面。” “这样。” 冬天的风很冷,特别从醉生梦死的销金之窟出来,格外刺骨。 司机来了之后,孟秋沉默地坐在车后座,看外边万丈高楼拔地而起,霓虹闪烁,世界陡然安静。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紫红色灯光下,女孩伏在赵曦亭腿边求他喝酒,换了个目标后,仰起脖颈迎合卖笑的模样。 孟秋想起几个字。 生逢时年。 王侯将相。 蝼蚁偷生。 - 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晴朗,距离混乱的那晚过去好几天。 乔蕤似乎认识了新的人。 与此同时,孟秋收到了赵曦亭第一次发来的工作任务。 他口吻公事公办,同那日迷醉的夜场浑然不同。 说:“我需要一份传记,关于反战,关于约瑟夫布罗茨基。” 没说发布在哪里,就说明是很纯粹的文学刊物作品。 他的性格内外之间似乎存在一段难以勘透的空白,仿佛天气温差。 孟秋大概知道约瑟夫布罗茨基是俄罗斯犹太裔美国散文家,但不算熟。 她查阅作者资料,读到几句话。 “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我们用自己的身影 做各自的门。” ——《六年后》 孟秋有些许触动,节选下来摘录进笔记中。 昨日林晔发消息和她说,病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这段时间多亏师兄和章棕,不然不知道多难熬。 只不过安排好的洛杉矶海滩之旅泡了汤,下次出游得等春假了。 孟秋脑海中的发箍挥之不去,斟酌了下字句,问:“那是不是得请你师兄和章棕吃顿饭,犒劳犒劳?” 林晔笑答:“他们哪里会放过我,早早列好了菜单,等我去超市付账。圣诞节可以没有火鸡,但一定要有海鲜大餐。” 他想起一件事,略带兴奋的分享:“巴西的前总统好像在布朗大学当教授,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听一听他的课。” 林晔的头发蓬松硬朗,刚睡醒恰好是少年感最足的时候。 孟秋时常想起他们读大学前最后一个暑假,她窝在他父母给他买的复式公寓里。 沙发的绒布很适合小憩,她双腿盘起安静地看着书,林晔会把头枕在她书的旁边,说,她翻书的白噪音很催眠,比往常睡得更沉。 不过,即使单独在一个屋子,他也只是克制地亲亲她的额角和嘴唇。 孟秋好奇过为什么。 林晔说,你喜欢吃果冻吗?我每次都会把椰果留在最后,延长得到的满足感。 孟孟,我很珍惜你。 他曾经说。 “对了,我给你寄了个快递,你收到了吗?”林晔忽然转了话题。 孟秋从回忆中离开。 她拿起未拆封的包裹,问:“这个吗?快递单淋过雨看不太清,我以为别人写错了地址,不敢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