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买到的最大的雨伞容纳两个人有些吃力,尤其是在这样的暴雨下。中也紧紧搂着绮罗,努力让她安然待在伞面的遮挡之下。 「咦,有自动贩卖机诶!」 绮罗小声惊呼着。 来的路上,谁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不过在昏暗的暴雨天,确实亮着灯光的自动贩卖机会格外显眼。 「中也有想喝的东西吗?」 绮罗眨着眼问他。 暴雨天被淋得湿透居然还有买饮料的心情——说不定也正是因此才想要苦中作乐吧。 中也摇头,撑着伞陪着绮罗走到贩卖机旁。在纷乱的饮料罐中,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最熟悉的那一个。 「竟然有菠萝味的汽水!太好了!」 根本不需要犹豫,绮罗立刻按下了菠萝味汽水下方的黄色按钮。 哢哒——易拉罐滚了下来。 冰冰凉凉的汽水罐有点冻手,拿出来时还不小心淋上了几滴雨。绮罗试了好几次,可拉环总是从指尖滑走。好不容易掰开了拉环,易拉罐却从手里掉落,轱辘轱辘沿着路面滚了好远。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绮罗也追了上去,漏出的菠萝味汽水在柏油路面留下一条黄色的长长尾巴。 「还有剩的吗?」 当提着易拉罐的绮罗回到伞下时,中也忍不住问道。 「没有了哦,全部漏光啦!」她举起罐子,在中也面前晃了晃,「还挺倒霉的呢,嘿嘿嘿。」 笑得开心的她,仿佛没能喝上菠萝汽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路旁的街灯映在她明亮的眼中,中也莫名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 突如其来的雨、仅有一把的伞、没能喝到的菠萝味汽水、她通透清澈的眼眸。 仿佛昨日重现,只是打乱了顺序,珍藏的记忆再度降临。 中也想起,袖子里还藏着上周一时冲动——或者说是激动——所买下的戒指,一直带在身边,是想着也许能想到最棒的隆重方式将它递给绮罗。估计现在红丝绒的首饰盒也已经被淋湿了吧,但是没事,只要里面的东西依旧完好就好了。此刻,他似乎感觉到了同上周站在首饰店门口同样的激动。 他拿出了戒指。 「今日横滨地区为中雨,傍晚六时左右转大雨,请各位市民出行时注意……」 绮罗是被天气预报的声音叫醒的。 睁开双眼时,仍然感觉迷迷糊糊,一定是因为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真要说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唯一有记忆的是,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在看这个电视台重播的老旧纪录片。 她在沙发上伸了个懒月要,磨磨蹭蹭站起身来,只觉得月要酸背痛。家里昏暗得像是晚上,但拉开窗帘也只能看到阴沉的天空而已,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天空根本没办法让人联想到清晨七点半。 被风吹斜的雨丝将玻璃打湿,留下了一道道水迹。 从变回原状之后,这场雨便一直持续地下着——正如她糟糕的睡眠一样持续不停。 逐渐变得完整的卡牌,印在上面的人物正是自己,这个发现,绮罗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自己都还没能理清这意味着什么,当然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而现在,光是想要从诡异的现实中找出哪怕一点点合理的解释方式,都仿佛是不可能的。 「唉……」 绮罗拉上窗帘,重新躺到了沙发上,拿起遥控机。卡牌就摆在遥控机的旁边,那上面有着一模一样的她正在盯着自己,绮罗简直是强行控制着自己才不让目光向卡牌瞄去。 随便换到了另一个电视台,看会儿没有营养的电视剧,看着看着又睡着了。休假日的美好时光无聊地从手中溜走,最后还是被中也的电话叫醒的。 「你是刚睡醒吗?」中也的话语里带着笑。 绮罗莫名不想承认,想也不想便说了谎:「没有啊。这个时间谁会睡觉啊?」 「我去出差之前你明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这几天好一点了吗?」 「嗯。完全恢复正常了哟。」 「那太好了。」 然后中也好像是说了点什么,绮罗没怎么听清。过了天气预报所说的六点,雨势倏地变大了,杂乱的雨声盖住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她胡乱地「嗯」了几声,假装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这通电话简直就是谎言三连击。绮罗感觉更不舒服了,饥饿感也开始悄然作祟。她披上外套,决定去就近的快餐店买点垃圾食品回来。 出门时,不知为何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茶几旁,看也不看地抓起卡牌便塞进了口袋里。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都还是有点重要的,随意放在家里总觉得很奇怪。还是带上吧。 撑起伞,踏入雨幕,风得伞骨左摇右晃,绮罗差点握不住伞,只好慢悠悠地走着。 「如果有一天这张破旧的魔术卡牌变得完整了,会是什么样子的?」——这种事情其实绮罗想过。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象过呢。甚至她还一度期待过见到它完整的模样。只是,她从未想过,它映出的竟会是自己。 说真的,这算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被封印在了这里面吗?多不吉利啊! 每每想到这里,绮罗心里总会服起一股没由来的愤怒,脚步也踏得沉重,一不小心,踩进了一滩积水里。忽如其来的狂风掀起伞面,将冰冷雨滴吹入伞里,啪嗒啪嗒淋在身上,简直倒霉。 绮罗狼狈地从口袋里抽出手帕,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擦干哪里才好了,余光却瞥见到了身旁的一抹绿色。 大概是在拿手帕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卡牌也带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上,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绮罗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卡牌浸在浅浅的积水中,边角似乎快要被泡得模糊了,渐渐融化在积水中,卡牌上那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也逐渐淡去,仿佛再继续下去,它便就要彻底消失了。 直到此刻,绮罗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的心中竟然没有一点波动,哪怕是已经想到了它会消失的可能要,她依旧是无动于衷,比积水更平静。 慢慢的,她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是一步。转过身,背离积水中的「自己」,几乎像是逃跑——正如决定成为普通人,正如放弃魔术师的道路那般,她逃跑了。 没关系的,这样就好。就此抛下,任由它溶解吧。 不停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语,绮罗压低了脑袋,快步向前走,想象着自己潇洒地抛弃一切的模样,脚步却不自觉地渐渐变慢。 她停住步伐,耳旁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其实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还是纯粹地只是因为想要逃离眼前的事实而已呢?不知道了。 唯一清楚的是,她仍然…… 僵硬地,绮罗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