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显贵,但能被点为进士头名的,却一定有其特殊之处。” 所以就算她真为男子,也绝没有机会进士登科榜首。 这就是方今的规矩。 李清月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唐初的科举虽然还没让主考官在其中影响力过大,也还没有那等考前行卷的规则,却是并没有糊名制度的。 所以当科举试卷上交后,阅卷官必定能够看到,这答卷之人到底是何身份。 世家傲慢垄断之处,正在于此了。 而糊名制度的发起之人正是…… 她将目光投向了母亲,“那若是阿娘能主持此事,要如何才能让有真才实学的人能得到这个进士榜首名号呢?” 武媚娘愣了一愣,没想到会从女儿口中问出这样的问题。 就算她真能凭借着皇后身份向陛下举荐什么官员,也绝不会是在科举之中插手。 可当女儿问出这话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说此问不合常理,而是真在思考,若她为主考官的话,应当如何做,才不会出现上面这样的进士科录取结果呢? 毕竟,她从不是一个甘于现状之人。 “若我有朝一日掌此权柄……” 第47章 这实在是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大胆到,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对象换一个人,她这位皇后都要被状告一句大逆不道。 可一旦这个假设开了头,很多早已积压在心中的想法就陆续冒了出来。 正因为她并非世家子弟出身, 甚至亲眼见过长安洛阳之外的各州是何种风貌,才让她知道,在科举这项看似公正的选拔之中, 出身寒门之人与世家门阀子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哪怕面前只是个孩子,但因她聪慧好学, 武媚娘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慎重。 或许还因为,这本就是她心中的思考。 “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合计两千多人的名额中, 能给低级官员甚至百姓的, 充其量不过四五百个,还大多位处京兆之地。拿到名额的,一般出于姻亲缘故有门路可走。此外, 乡贡上考士人每州至多三人,也多有人剑走偏锋, 改换籍贯投牒。” “所以必须从严限制州郡辗转、掠人名额之事,否则贡举未开, 已有有识之人被断上进门路了。” 李清月听得出来,当阿娘用有些犹豫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后,她像是忽然推开了其中的一道门,也让后面那些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出的话变得顺利了起来。 她思考之中的逻辑条理,在她选择依照着科举的流程分析之时, 也展露无疑。 她拽着阿娘的衣袖, 朗声追问了一句“还有呢?” 这一句鼓励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武媚娘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说道:“进士科考核,按照规则只单考时务策, 所以历年策文早被国子学编纂成册,用于教习考生。” “却也正因为如此,陛下曾经与我在闲谈中说过,永徽年间的时务策题目大多雷同,以至于考生不必当真在国事中有所见解,只需死记硬背旧策文即可。” “更有甚者,连经文史书都不想要通读了,只想靠着仿写策文入选。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情放到现代也是一样的道理。 作文仿写多了或许确实能拿高分,但应试技巧和实际应用绝不是一回事。 长此以往,只会让人成了死脑筋。 武媚娘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应当在考核的科目上做出改变,比如加上帖经的内容作为平衡。”① 李清月此时并不只是在听而已,她也在学在想。 听到这里,她忽然补充道:“不仅如此,若如阿娘所说,题目已陈旧不变,那出题人也该多换一换。” “对!”武媚娘应道。 她紧接着往下思考,既有考,便有批阅,而批阅之时…… “阅卷中,出自名流的考生多能得到审卷者青睐,以至于寻常考生大多不能尽显才华。那么若由我来主持此事的话……” 她在年幼读书之时,曾经一度和母亲戏言,若是能令考生伪装身份,她必定也要去考场上瞧一瞧,能不能给她一个中选的机会。 当然,那话就如阿菟说她能考进士榜首一样,只能当做是个笑谈。 但—— 伪装? 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或许可以将考生的名字和籍贯都给尽数隐藏掉,然后再进行阅卷?哪怕师从国子学与太学的学生可能因为笔迹的缘故被辨认出来,总比之前的情况更好!”②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阿娘,科举考试的试卷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呀。” 武媚娘本以为她只是好奇,便在一旁的空白纸张上示意。 只是当她将各处分布的样子落于笔下后,却听得女儿说道:“那要是这样的话,遮盖住姓名信息,好像不太方便。” “我不是觉得阿娘说阅卷藏匿信息的方法不对,而是几万份卷子呢……” “全用纸糊的话太浪费了,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她一边说,一边将纸张折了个角,试图将带有名字的部分尽数掩藏掉。 但这也同时带来了一个麻烦,会让这份试卷不利于和其他的放在一起,一并进行审阅。 武媚娘眼见这一幕若有所思,“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要这样做的话,恐怕还得将考卷的形式也变更一下。” 她此时只隐约冒出了些想法,却还没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但她已感觉到,在这样的对答之中开动脑筋,实在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情。 她也必须在这一刻承认,她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可能根本就没在被册封为皇后的时候就得到满足。 反而在这出对科举的议论中,感到一种难以遏制的热血上涌! 她也已随即想到了下一条。 “贡举及第之人还要参加铨选,而后才能被授予官职,但铨选所考察的内容又与贡举不同。” “就比如说,书、判二项考察的是案件与政策的解答,若是寒门子弟,根本无从接触到相应的考题。这就让他们在铨选中也能表现优良的可能性大大减少。” 她说话的语气,又坚决了不少,“若我来做的话,不妨稍稍放宽对于答卷格式的要求,只取内容优劣,或许能让拥有真才实学之人有出头的机会。”③ “不,不止……关于铨选还有另外一事可改。”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条,神情中更添兴奋。 若非女儿还在身侧,李清月几乎怀疑她想要站起来,以便慷慨陈词。 “进士及第之人,多需经由数年守选,才能得到官职委任,或者先自散官做起,可这一耽搁便是数年!” “就因为非天子准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