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装,这才发现,之前为那些将士准备额外的一批过冬衣衫时,恰好我的宫女也在将我暂时用不上的衣服给收拾起来,这一个不慎就混到一起去了。” “您想想啊,要是让士卒领取物资,结果领到了一身女装,还是孩子的衣服,这多不像样对吧。还是赶紧找出来为好。” 其实李清月想等上岸之后再说的,但现在这种围炉烤鱼的环境多适合聊天啊,那就不必等到后面再说了。 但这话大概在什么时候说出来,效果都是一样惊人的。 刘仁轨木然地问道:“……公主确定,是你的宫女正好在旁边,一个不慎混进去的?” 这话骗谁呢! 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会相信这种鬼话。 也就是公主仗着自己已经不会被赶下船了,这才能将其说出来。 再想想她之前用来说服他的理由,刘仁轨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遭到了诈骗。 可眼见面前这个令他倍感骄傲的学生俨然一派眉目飞扬的样子,他又忽然觉得,这种瞎话既然与大局无关,说了便说了吧。 “在……” “老师您先试试第一块的味道。”李清月一接一递,直接先用最先烤制完毕的鱼堵住了刘仁轨的嘴,以防他来跟自己计较这个先斩后奏的问题。 可下一刻她就见到刘仁轨那硬气的眉头一动,怒道:“都是海鱼了还加那么多盐?” 澄心:“……” 糟糕,她光顾着看戏,抖多了。 但这个应该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对师徒太有意思了……是吧? 好在调味失误的鱼也就只有最开始递出来的那一块。 当落日余晖铺开在甲板之上的时候,在这艘穿行于海浪间的大船上,好像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阵烤鱼的香气,散播在整条船的各处。 李清月拎着自己的那一块站在船头,回头就见船尾的日光正在一点点隐没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在水面上拉长的光影,而在船头行去的方向,原本平静的海面上隐约可见一道道黢黑的轮廓。 刘仁轨解释道:“这一片的海域群岛礁石不少,就在登州与高丽之间。” 李清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这片海域。 这就是渤海海峡了。 “说起来,我记得老师和我说过,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丽作战,将水军基地设置在莱州,由刑部尚书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自莱州泛海抵达对岸,为何此次出兵百济不自莱州登州之地出发,而要从青州走呢?” 在水路上还需要多绕个弯子,对于船只航行的考验还更大了。 “两个理由吧。”刘仁轨答道,“河北道、河南道征发的府兵汇聚在青州,沿途的开销要小一些,走陆路多花的军粮自然是要比水路多的。百济这一线本就是从旁辅助的,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再便是——” “今年航船之上的水手其实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在内海航行,正好先给他们一个熟悉的机会。” 不愿继续服役的,何止是陆上府兵呢? 船员其实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表现得那般明显而已。 见刘仁轨的脸上似有几分忧虑之色,李清月当即将手往前一伸,试图打破这有一瞬沉闷起来的气氛:“老师不必担心,若我等此番能远扬威名于海外,必能一改征兵风气的。” “再说了,我已将青州情况尽数告知于阿耶阿娘,他们总不会对此无动于衷。说不定在我们返航之前,就能收到好消息。” 当然,比起阿耶的话,李清月可能还是要更相信于阿娘一点。 起码在对吐谷浑的态度上,阿娘的重视就要更高,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弘化公主是母亲的好友。又倘若她不曾记错的话,历史上被阿娘看重的边地将领,以唐璿和娄师德为例,都是屯田戍边的好手,对边地士卒的生存情况还是相对重视的。 这么看的话,唐璿现在在汉中种地,就很符合实际嘛。 更要紧的是,府兵待遇出现问题,意味着必定会有人因此下台,这又何尝不是阿娘从中攥取权柄的机会!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刘仁轨在李清月的话中,只觉听出了一种异常强烈的信心。 又或者是那少年人的冲劲,让他这个已到耳顺之年的长者都只觉自己真不该如此悲观。 他旋即接道“公主说得不错,如今既已顺利起行,那就该当指望将战事推行下去!”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啊,那是你的铁签和鱼,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旗帜。” 暮色里光以剪影来看,这位小公主的动作真可谓是意气风发,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得算是拿了个鱼串当令箭。 大概还因为那鱼被她啃了两口的缘故,和铁签之间没那么严实。 所以还没等她将手缩回来,那块鱼肉就已经刷得一下滑进了海中。 下一刻刘仁轨就瞧见小公主蹬蹬蹬地跑下了甲板,在远处传来了一声拉长的呼喊,“澄心,还有多余的吗——” 他扶着栏杆,望见日光恰好在此时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但在海面表现出的苍茫冷意之中,他所感到居然不是一种夜色幽微,人力渺小,而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何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主那“安定”两字真有些玄妙,虽说七月才是海上风浪最盛的时候,但往年间的六月里其实也不太平静,今年却有些特殊。 在航船越过渤海海峡,朝着百济进发的路途之中,几乎没发生什么海上波折。 故而当七月到来的时候,这一行船只的前方已能看见延伸在视线两头的海岸线。 那正是,百济的所在! “还要寻找停泊港口的位置,公主不要这么着急。” 刘仁轨的话大概还是说慢了一点,因为公主已灵活地蹿到了前头,朝着东方看去。 在百济这头上呈朝中的奏报里,大多数时候不将其称为百济,现如今百济国主已前往洛阳投降,或许更不应该这么叫,而该当被称为“海东”。 海东这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这片海东的土地对于李清月来说,既算是她踏上征途的第一步,又对她来说还有一层另外的意思。 当她兴冲冲地冲上船头的时候,她还顺便朝着系统面板上那六百多天的倒计时看去,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寒芒。 “公主年纪小,有好奇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这个做老师的不用这么迂腐嘛。”船长在后头说道。 他对李清月的印象因为那航海罗盘的缘故,可说是攀升到了顶峰。 这一路行来,也曾有两日接连的阴天,但在罗盘指向的辅助下,甚至不必白日停歇,夜晚航船,以防出现不知不觉间偏航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