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几日天晴送别大都督的时候,您要一起去吗?” 阿左看到,在母亲那张依然有些苍白瘦削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了一点笑容,“要去的。” 这位安定公主在此地带来这样多的改变,又怎能不去为她送别呢! ------ 有着相似对话的,或许并不仅有阿左一家而已。 当李清月抵达渡口,带着满船的货物即将登上回返长安之路的时候,她从船头往下看去,就看到了不少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说熟悉,是因为她在泊汋城中走过,跟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有擦肩而过的相遇。 以她还算出众的记忆力,并不难留下一些印象。 而说陌生,是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还只是城中户籍账册上的一个名字,而不是真正意义上听从她调配的下属。 但或许,很快就是了。 …… 他们上的大唐官话课里,当先学的就是那些最简单的用语。 所以当安定公主站在船头,朝着这些送行之人挥手之时,他们都能听懂这一句话。 她在用那满是朝气的声音朝着他们说:“各位,明年见啊!” 第159章 “明明才只在此地半年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居然还怪舍不得的。” 李清月趴在船头,将自己朝着下方挥手的动作收了回来。 来时此地是春色渐起,草木复苏, 离开的时候却是冬雪半盖,举目凋敝。 但在送行诸人的身影还未从李清月的视线中消失之时,她并不难从那一张张脸上, 看到一种隐含希望的神色。 和这凛冬将至的背景有着足以让人察觉的反差。 “就像洛阳是因为皇后殿下与公主的缘故才能成为东都,在这几年间日益昌盛起来, 所以公主比起长安更喜欢洛阳,此地是在公主的一条条诏令安排中有今日的, 也更让公主有留恋之感, 也是应该的吧。” 从无到有的过程,总是最令人感到满足。 李清月回头,就听到澄心又提醒了一句, “船上风大,您还是先回船舱里为好。” 她佯装叹了口气, 嘀咕道:“我就应该把你这个小管家也留在这里。” 但说是这么说,她返回船舱的脚步还是很果断, 也没真打算将澄心留在此地。 毕竟,被她留在这边,在过冬之时还要负责此地庶务的,已经够多了。 负责开办语言班的初唐四杰之三,她就只带了王勃回来。 她原本一个都没打算带, 但想想这次是要从阿耶手中再谋划一点封地发展基金, 那恐怕还需要再写点祝词之类的东西, 总得再带个笔杆子。 歌功颂德的话反正不要钱,多凑点字数也没什么。 上次王勃写的那长安献俘辞赋, 就将阿耶吹得很开心,那还是先继续带他吧。到时候还是她指哪儿,王勃写哪儿就行! 另外两人则继续留在原地开办教授大唐官话的课程。 大概等到她明年回返的时候,此地众人对这门外语的掌握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姚元崇还需要继续和那高丽少年一起折腾稻米的推广,又得了李清月的指令,在越冬之时多往来于熊津和泊汋之间,听从刘仁轨的安排统筹两方人手,所以也回不来。 赵文振那种就更不用说了。领地之内私采金矿可是大罪,必须留下心腹来将其看管妥当。 刘神威和马长曦则已各自交代过安排,虽然后者要在冬日回海州一趟,起码现在还是不必一起离开的。 武将那边能动的也不多。 庞飞鸢还在为了明年的演兵做准备,全心投入到了对高丽新兵的训练中。沙叱相如充当着金矿的戍守。年纪最小的祚荣虽然被李清月冠以小将军之名,却显然还是个需要好好学习的小学生,得跟着姚元崇等人继续进学…… 这样一来,李清月最终也就只带回了一个黑齿常之。 北部靺鞨若有异动,有李谨行和周道务等人居中统辖,泊汋这边也能令庞飞鸢和沙叱相如协助作战,差不多够了。 带上黑齿常之,李清月这边也能在必要的时候有一个趁手之人。 大唐的冬猎已成习惯,若是在年节前后有此等活动,她一个战功在手的大都督总不能无人随行协同。 不过,若真是有这等活动的话,宣城应该也能参与进来了,她也不算全无帮手。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箭术骑术也该当有所长进了才对…… ------ 李清月所猜的也一点不错,早在刚入十月的时候,天子就已诏令司礼与司兵二部筹办十二月的田猎事宜。 之所以连礼部都要参与进来,是因为这田猎比起怡情,更像是彰显天子武德威仪的手段。 这消息一经传出,京中的贵族子弟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在此田猎中有所表现。 田猎那架鹰携犬的阵仗既然不小,也就并不只看天子那象征性的“三驱”之礼,还看随后的狩猎于野,比拼各自的收获。 田猎的猎场更是远超禁苑范围,山林之中不乏猛兽出没,那么众人便不难想到,若是能在其中狩猎到虎狼熊罴,敬献于陛下,保不齐就能在得蒙父兄余荫之外,得到陛下的青眼。 这又怎能不让人为之激动! 看看今日的李唐将领吧。英国公、邢国公日渐年迈,边防之地外族将领日多,靺鞨出身的李谨行拿下了安东都护府长史的位置,朝廷军务甚至需要安定这样的年幼公主参与。 倘若他们能在田猎之中力争上游,说不定便能在陛下面前留下印象,到了时局有需,要让年轻将领出头的时候,或许就能从中谋得一席之地! 朝中众臣的升迁履历也都已经证明了,这方今这时局之下,文臣的升迁需要熬资历,还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把握时机,武将的升迁却更有机会达成年少封侯、平步青云! 结果便是,这田猎还没开始,长安周遭就多出了不少先行练手狩猎之人。 …… “郎君,您慢一点——” 提醒的声音嘹亮,那骑乘快马的年轻人却好似并未听见后方仆从的呼喊,反而将自己所乘的马匹驾驭得更快了些。 在他的视线之中只有前头跑动的那只山鸡,可没有后头的人。 眼见它即将钻入前方的枯草之间,不见踪影,这年轻人手持弓箭的动作都不由一紧,目光不断地逡巡于原野之上。见前方还有一条近路可走,他当即策马转道,唯恐追丢了猎物。 可他这一动,却让后方跟随的侍从大惊。 他抄的近路,是别人的农田! 别看此刻田亩之中是一派刚完成收成不久的光秃模样,这些侍从却很清楚,以长安这边的气候,冬小麦应当已经下地播种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