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去只能徒增伤亡的党项羌将领不得不领兵撤退了下去,也将敛臂王女的那番话告知了芒邦氏酋长。 “你确定你不曾听错?”芒邦氏目光一凛。 将领捂着伤口答道:“我不可能听错也不可能看错。这藏巴高原之上,以女为尊的只有她们那一家!” 而现在,这支此前还对党项羌做出劫掠举动的羌人队伍,居然并不只是在趁人之危地小打小闹,而是在唐军的带领之下,一跃来到了他们的前头。 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好像不需多说了。 吐蕃那边必然还有实情不曾告知于他们! “不行,我要去找大相问问。” 芒邦氏酋长满脸怒容地就要挪动脚步,却又忽然被下属给拉住了衣服,“等等,您看,后面有人来了!” 他连忙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在后方的草原上有一队人正在朝着此地而来。 “那是吐蕃的援军?”他低声问道。 不,好像不是。 他们都已看到,在那一群人出现的同时,禄东赞周遭护持的数千士卒都已对着后方做出了防御的姿态,显然没觉得那会是他们这边的援兵。 这个特殊的表现何止是让芒邦氏生疑,更是让其余各部产生了不小的疑惑。 但那一行人并没有对他们做出进攻的姿态,让他们并不知道是否该当予以还击。 突然之间,从其中一个方向爆发出了一声惊呼,“老族长!” 这是他们的人! 白兰羌的那一路分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惊喜地朝着那头迎了过去,却在两方的接近中惊愕地看到,他们的族人身上各自带伤,就连骑乘的战马也都有些伤势在身。 而在他们的后方,竟然还有一支将近万人的队伍,正在徐徐朝着这方推进。 “这是……”他顿住了脚步,觉得眼前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他随即听到的那句话,更是让人如遭雷击。 “不能打了,我们都被禄东赞给骗了!” 这位白兰羌的部落族长一看到这还未结束的战事,只觉自己这几日间受到的惊吓和辛苦总算有了意义,只恨不得让自己的声音能令所有人听到。 起码此刻,他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就落入了迎接队伍的每一个人耳朵里,“禄东赞骗我等全力出兵,却没说自己的两万援军已被唐军杀了个干净。” “什么?” 老族长伸手往后一指,“你们看到后面的队伍了吗?那是唐军!是唐军啊!” 唐军来了! 这些比禄东赞走得更慢却也更稳的队伍,不是要和吐蕃联军一起攻伐前方防线的盟友,而是大唐的军队。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联军此刻面对的,正是一出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前方的吐谷浑兵马孤注一掷。 后方的大唐将士蓄势待发。 禄东赞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 作为掌控全局的指挥者他一定知道,但他依然选择了冒险进攻,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吐蕃的兵马更多,足以攻破吐谷浑的防守,将这块肥肉完全吞吃下去。 一想到这里,芒邦氏也再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怒火,带着人就冲到了禄东赞的面前,“若真如此的话,我们也想要一个解释,为何东女国的人会在吐谷浑守军的旁边!”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唐军来得太过出其不意,他们又正好慢了一步,没能以更快的速度杀入吐谷浑的腹地之中,才让局面变成了今日这样。 但好像越是这等异常危急的时刻,禄东赞的头脑也就越是清醒。 透过庇护于他身边的士卒,禄东赞朝着这一张张怒容满面的脸看去,冷笑了一声,“那诸位现在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呢?” 他说话之间,已抬手做出了号令,令前方进攻的吐蕃精锐尽数撤了回来。 作为统帅的禄东赞本就站定在距离那方防线数百步之远的位置,除非吐谷浑兵马放弃屏障的保护冲下山来进攻,否则他所在的位置便是安全的。 而对于南面的唐军,他先前做出的戒备显然已变成了他暂时可以倚仗的防守。 就算是亲随也只能看到,当他眼看着东女国与白兰羌留守人员的先后到来消息,已在随行羌人中传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面容要比平日里紧绷。 恐怕只有禄东赞自己知道,他当下心中到底有多少憋闷与无力的情绪。 在那一双双朝着他看来的眼睛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事实—— 在他做出第一个选择的时候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被诓骗出的信任一旦崩塌,造成的反噬会比事实本身严重数倍。 对于这些腹中空空,头脑也空空的羌人来说,更是如此! 他厉声喝道:“你们现在才来向我要个解释有什么用!诸位已是随我进攻吐谷浑之人,对于千里驰援的唐军来说,你等便是发起叛逆的乱臣贼子。难道你们真以为他们能对你们网开一面不成!” 禄东赞调拨马头,以最快的速度权衡出了自己的逃生之路,面上却犹有冷静从容的神色,直接对着那冲到最前的芒邦氏酋长喝道:“或者你们也可以看看,来取我禄东赞的人头,到底能不能给你们赢来一个将功折罪的结局。” “东女国已然倒戈大唐的时候,她们才是头号的功臣。之前她们可以劫掠你们,现在——她们可以让大唐除掉你们。” 这话……让芒邦氏酋长顿时被镇在了原地。 禄东赞的话或许是他在危机之中的诡辩,却也未必没有道理。 他们和东女国势必不会是和睦共处的关系,而是此消彼长。 要这么说的话…… 在他犹豫之时,禄东赞已最后朝着前方的山岗看了一眼。 哪怕明知道越过前头的那一片山岭,就是吐谷浑的腹心之地,也再无这样的山势阻挡,可以一直抵达青海湖畔,到吐谷浑放牧龙种之地,禄东赞也绝不敢再放任自己的侵略欲望占据上风。 前方的路要上山尚且艰难,更何况是翻越过去,在这前后夹击中,对他来说唯独可行的退路还在后方。 那些先一步抵达的白兰羌,让他麾下的士卒与那些助战的羌人划开了界线,却又何尝不是让他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判断出,前来进攻的唐军与他手底下的吐蕃士卒人数不过在伯仲之间。 在这等平地作战之中,他还有得打! 这是他最后的出路。 “我们走!” 军旗随着这声号令当即变向,又有号角在吐蕃的军队之中响起。 在那些深觉自己遭到欺骗的羌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因为禄东赞决断之快,吐蕃的核心兵马已是转头朝着薛仁贵所统唐军而来。 那些被抛在后方的羌人队伍要如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