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规矩”。 可在这场不欢而散的商谈结束后,当武媚娘重新坐在含凉殿内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其实一点也没被李治的那番拒绝说辞说服,而是那一颗心一点点地沉默了下去,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变成了一场暴雨将至的凝重。 哪怕早已猜到,将立安定为储君的话在李治的面前说出,有极大的概率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答复,可她也没想到,在听到那句“对贤儿不公平”和“天下自古以来”的时候,她的心中会有这样强烈的怒火,让她方才若非控制住了自己,几乎想要一个巴掌甩在李治的脸上,再问他一句“凭什么”。 不给贤儿以学习竞争的机会是不公平,那么无视掉安定打小便主动踏足危险之中,几乎是拿命拼出来的战绩,难道就不是不公平吗? 从来没有人告诉安定她可以去当这个王朝的继承人,可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远比李弘更像是个太子。倘若贤儿真有这样的觉悟,为何不这么做。 这分明才是真正的不公。 但明明世道是可以改变的,在这位天皇陛下的心中,他可以将权力交给天后,以丈夫委托妻子办事又随时能够收回的方式打破惯例,却绝不能允许女儿超过儿子成为继承人,影响他心中的公道。 这听起来多可笑啊。 可笑到她觉得自己手中握持的权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反胃。 可笑到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想一把火烧掉面前的卷宗,让刚被儿子气病的天皇带着他看好的下一任太子去朝堂上试试,会不会被那些动不动就死灰复燃的世家拿捏住命脉! 但担负天下重任多年,让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只是无法控制地去想,若是这百姓寄托身家性命的天皇,竟然连选出个合适的继承人都办不到,还要为这江山社稷留下难以控制的隐患,到底为何不能…… 不能由她取代对方的位置。 如果说,让安定成为继承人就是悖逆僭越的话,那她还可以更为敢想敢做一点。 起码,她会做得更好,也更公道的,不是吗? 武媚娘朝着窗外看去,仿佛遥遥望向了紫宸殿的方向。 窗外夜色如墨。 但这份烧灼在心中的怒火与野心,早在目睹这王朝风云中蛰伏,在目送士卒出征时被催生,在发起科举变革的争议中继续生发,于是在暗夜之中非但没有消弭,反而像是被李治的那一句“那又如何”,给彻底引爆到了难以熄灭的地步。 随侍在含凉殿中的宫人就看到,天后的面色在经过了一番她们看不明白的反覆后,最后,定格在了一抹清淡的笑容。 但她做出的下一个举动,不是在接连两日的忙碌后安睡,而是忽然动身,朝着蓬莱宫中安定公主的寝殿走去。 …… “阿娘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李清月都被这个突然到访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还有几分刚从睡梦中被唤醒的困倦,努力抬起了眼皮。 然后下一刻,她的困意通通被驱散在了当场。 寝殿之内的门扇尽数关闭的刹那,李清月听到了一句虽然声音不重,却有若惊雷落下的声音。 “阿菟,你想不想做这个储君?” 第232章 深秋寒凉。 匆匆自殿外行来的天后, 好像在于夜色中穿行过蓬莱宫的时候,在衣衫之上披了一层月华白霜,也夹带着殿外带来的寒风, 但那双眼睛里流火似金的锋芒毕露,却要远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分明。 伴随着这个问题的, 更有一种有别于此前的气场。 如果说在此前的还朝献俘之中,李清月看到的还只是天后的威严一步步压过天皇, 那也终究还只是在“后”的位置上。 可在此刻,就算她并未身着朝服, 就连身上的装饰都因已经入夜而大为削减, 也无法掩饰住一种悄然生发的…… 君临天下之态。 李清月的心中猛地一跳。 这绝不是个毫无缘由就会被阿娘直接问出口的问题。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匆匆赶来的场合之中。 以她对母亲多年来的了解,她并不难发觉,在她的眉眼间还有一种挣脱了桎梏的焕然之色, 以及一份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变了。 如果非要用唯一不会出错的一句话来形容她此刻的表现,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三个字。但显然, 那个被抛出来的问题远不只是这样的分量。 李清月慢慢找回了自己被这突如其来一问打破的从容,开口回道:“他不会让我做大唐的储君, 阿娘你是知道的。” 这是一句并不出错的答案。 李治当然不会立一个公主为储君,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李唐的皇权评判标准之下,公主与皇子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当年她的熊津大都督官职需要由母亲来促成,她出征吐蕃的机会需要自己争取得来,她为大唐征战多年都险些面临被剥夺军权的危机, 她…… 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在官职委任中尚且如此, 在立储之事上更是如此。 哪怕李弘已经从太子的位置上被赶了下去, 萧妤所生的李素节被宣判了死刑,但李治还有李贤, 还有李旭轮这两个天后所生的儿子,还有一个虽无存在感却还活着的杞王李上金,甚至还有李唐若干宗室之后,恐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轮到一个公主。 比起发觉女儿要比儿子更有可能继承大统,比起李治忽然良心发现地有了父爱,李清月更乐意从真实的角度审视今日的局面,也并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武媚娘抬起了唇角:“对,他不会。就算你有平定八方的功劳,文武双全的才干,他也只希望你如同平阳昭公主一般,如你当年所做的那样迎入凌烟阁,就已再无其他了。可我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所以在今日又问了一次,但最终得到的还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李清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会紧随其后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在心中觉得女儿有这个继承大统的资格,和真正将其说出来争取,完全是两码事。也让她愈发确定,阿娘今日所来没有那么简单。 “说实话,他的答案让我很失望。” 武媚娘愈发不掩目光锐利:“阿菟,你应该知道我在失望什么。” 李清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在这并无旁人的母女目光交错中,有很多东西并不需要多加言语来说。因为置身这大唐政治风云的顶端,她们有很多东西是完全相似的。 天后因为天皇病弱和对世家的不信任走上前台,拥有了二圣临朝的资格,将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