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旋问道:“大都护原本对于那边有安排?” 李清月朝着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一笑:“那就要等你上任之后再说了。而且,你得先通过面圣这一关。” 若是她在这一关上有所失态,让天后觉得她不堪大用,那就还是继续回去她的安东都护府做事好了。 可刘旋又怎么会在这一点上失手呢? 在她将这方略写在纸上的时候,她脑海中所构想出的画面,也正是将这些话传达天听,与这江山的执政者正面交流。 天后所需要的珠英学士,既要有在前朝迎接风雨的本事,也就势必不会只是能够呈递书卷流于纸面之人! 这既是刘旋所想,又何尝不是今日其他应邀女子所想。 这些和新科入选进士一并抵达含元殿前的女子,迎来了不少质疑挑剔的打量,却并未有为这份另类的待遇而放弃前进的脚步。 就像此刻身在人群之中的宗燕客。 她并不知道在天后校阅答卷的时候,已经将她摆放在了袭爵的位置上。 她只知道,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便同最开始她被界定的命运大有不同了。她不会只是个需要在几年后嫁给蜀地小官的谁家夫人,而会是天后的女官。 所以,她没有去看宗秦客和武承嗣等人,而是坚定地—— 迈过了面前含元殿的门槛。 她听到的也是殿外随即响起一个声音,而不是远处的那些窃窃私语。 “天后陛下到——” 第246章 事实上, 当递出这份入朝邀约的天后已在面前的时候,那些关于女官能否正式站在朝堂上的闲言碎语都全数消失无踪了。 天后陛下为君,这些刚刚被遴选出来的新科进士为臣, 君臣有别,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在君主的意志面前,难道真有这么多人胆敢高谈阔论这些异议吗? 更不必说, 这些珠英学士本就是凭借着真本事站到这里的。 此刻的含元殿里剩下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天后殿试选才,在场诸人要如何才能从这众多士人之中脱颖而出! 明明天后的目光只是在以查验此次科举收获落在了众人之中, 宗燕客却恍惚觉得,周遭的其余声音和人像都在此时隐退而去, 只剩下了面前的天后陛下正在“说”:我在看着你, 拿出你的本事来。 这是一位极有魄力的君主对着她发起了召唤。 一时之间,宗燕客只觉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以及另外一种随之浮现在心头的情绪。 阿娘曾经跟她说, 大概因为都是武家女儿的缘故,她的相貌之中和天后有那么一点相似。 但当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 宗燕客可以确定,她们还是不像的。 身居上位的天后出现于众人面前的时候, 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长相是否端庄威严,也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生了一双什么形状的眼睛。只因相貌从来都是对于上位者来说很次要的东西。 此地聚集的俊杰仅会在意,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才。 而这位早早就将武家兄弟剔除在外的天后陛下,能够完全不依靠于本家的支持便平步青云走到今日,也根本不会像她一般, 对于自己的兄弟还怀有一份潜藏的嫉恨情绪。 能够牵动她心神的不会是这样的小事。 但在这样的目光投照之下, 宗燕客觉得, 自己平日里略显阴沉的情绪好像也随之淹没了下去,让她能够愈发清晰地听到天后陛下所说的每一个字。 武媚娘开了口:“此次制举取士, 距离上一次开办制举已有五年了,荒年之中诸事百废待兴,也正是各位填补空缺的时候。今岁以糊名之法考核选举,虽令各位将考评完全寄托于这一场考核之中,但灾情万变,人当其难,若诸位为一地长官,也无第二次机会来重定对策,也正合乎时宜了。” “本次贤良方正科与博通文史科各取进士三十人,其余诸多小目取士上不足五人,合计一百二十七人,珠英学士擢选女官三十人。自数千应选之人中得以跻身含元殿内,诸位已都是人才之中的佼佼者了。” 这位天后依然面色沉静,但好像在场诸人都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喜悦之色:“我替陛下筹办此事,也为陛下……欢迎诸位。” 若要武媚娘自己来说的话,她可能并不愿意非要加上这最后一句。 比起为李治欢迎这些人的到来,当她单独坐于上首的时候,下方的这些官员便是和她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一份子。 她欢迎于这些人的到来,是因为在匦使院的官员之外,她即将又要多出这一批占据一个个官位的“门生”,也即将在手底下拥有一批各有抱负的女官。 一想到这特殊的选士与委任,正是和她那个等闲之人根本难以想到的愿景结合在一处的,她便觉得自己的心中也像是在此时燃着一把火。 但她还需要再忍一忍,才能让它绵延千里万里,彻底烧在这大唐的疆土之上! 现在,她还要对这些人再做出一番考核。 比起饱读诗书之人,对于现在的武媚娘来说,她最需要的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务实之人。 也只有能在某一方面有着不可替代价值的人,才能在改朝换代之时为她支撑起一方的局势来。 武媚娘继续开口说道:“本次殿试,博通文史科的诸位便先不必再问了,待各位之中的头三名入选弘文馆后,自有表现的机会。” 宋之问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错愕与失望之色。 可他们随即听到的天后解答,又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文章之事,在乎妙手偶得,在这当庭创作之中,写出来的无外乎就是对她和天皇歌功颂德而已,但若要写含元殿颂,难道还比得过已有名篇传世的王勃吗? 她也不觉得在今日该当有歌颂之声。 今年开春的落雨让诸多农人看到了播种丰收的希望,但先前数年的种种灾变,到了一度让人卖子求生、流亡逐食的地步。 此次制举之中索求吏治清平,农桑有道的方略,也正是因此而起。 半月前,自江南婺州还传来了个消息,连日的降雨在当地非但不是吉兆,反而是一种莫大的考验。暴涨的山水遇上了下游的围湖造田之事,以至于冲毁了不少民居。 在江南诸地,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出卷之时只是预设,现在却是事实了。”天后陛下将下方诸人的神情一览无余,“此次答卷之中,有几人的答案堪称精妙,我想听听,诸位的想法。” 这一刻,宗燕客可以确定,天后陛下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确确实实地将目光转向了她。 因为并没有任何一点幕帘遮蔽之物,她还觉得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