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故后葬礼盛大,陪葬繁多,魏国夫人嫁给高宝藏后虽无实权但也多得赏赐,便没人会觉得,贺兰敏之早已被剔除出了亲人的行列。 所以…… 现在他死在了外头,再不能给人招惹来任何的麻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到了时局合适的时候,她们还能借着贺兰敏之之死问罪于大食,对外开战,借此号召武周绝不开和亲之举,更是另一桩好事! 贺兰敏之也算是发挥出他的作用了,到时候也不妨将他的衣冠冢稍微拾掇拾掇,以表现圣神皇帝的仁慈。 当然在此之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出征吐蕃。 自她将桐柏那头的要务料理完毕回返朝中,距离那二月之期,已没剩下多少天了。 出征的号角,也很快压过了神都之内对于印刷术的风闻讨论之声。 要打仗了! …… 这是——武清月第三次出征吐蕃。 但这也是第一次,她以武清月这个名字,而不是李清月的名字出征外邦。 当她随同母亲走过则天门,越过洛水天津桥时,随行的众多朝臣也一并看到了那些等在宫城之前的精兵队列,以及那一面面招展在风中的武字大旗。 或许正是应了澄心所说那句“武字还有一个意思叫做战争”,那些在日光下赤金流动的“武”字,仿佛就是一个个主战的信号,在这大军起行之际,就已带给人一种可怕的震撼。 那是国姓之威,也是这位武周太子以一己之力打下来的威名。 或许就连身在送别队列里的刘仁轨也无法说清楚,为何圣神皇帝能何其有幸地拥有这样的一位继承人,在已有那些奇思妙想之余,还能以浩荡军威震慑四方。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太子亲征吐蕃确是危机四伏,但这和某位太子带兵北伐的情况绝不相同。 在此前的两次征讨战事的结果面前,没人胆敢因为她的出兵缺席,而在中原造事,唯恐被她带兵凯旋后,来上一出秋后算账。 “你放心去打你的仗,这些人我震得住。”武曌握着女儿的手,眼前飘动的那些武字军旗既让人心神沸腾,也让她说出这句话时一字比一字坚定。 “我当然相信阿娘。”武清月朝着她回望,目光中满是信赖之色,“我也相信,阿娘能在我离开后自大周的第一场制举中收获贤才,相信阿娘能让这天下百姓归附,相信……等我得胜归来的时候,这神都之内已是另有一番风貌。” 至于什么后勤军粮的供给,对于已有多次内外合作的母女二人来说,都已是不需多提的事情了。 她们是能彼此交付后背的母女,根本无需忧虑此事。 武曌也是这样想的。 像是武清月早年间出征的时候一样,武曌随即伸手,为这个最令她骄傲也与她最是默契的女儿,系上了披风的颈带。 而这一次,不仅仅是母亲为女儿送行了,也是君王为臣子,是皇帝为太子送上最为真切的祝福。 “我预备让人为你打一尊真正的金甲。”长风将披风给吹开在武清月的身后,也将武曌的这句话吹入了武清月的耳中,“等你得胜归来之时——” “自当金甲告捷敬告天地!” 那后半句话是武清月接上的。 她也在这话音落下之时,便已向着面前的武周天子行了一礼,而后大步走向了她的战马。 在她翻身上马后,在场的士卒都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诸位,随我出征吐蕃,攻破四如,擒杀悉勃野余孽,以——” “扬我大周武德!” 第283章 旌旗摇动, 呼声四起。 也不知道是因那一支支树立在日光之下的刀兵,还是因这支出征队伍中愈发盛极的气势,那些同样前来送行的朝臣只觉有些不敢直视这支强军劲旅。 但对于同样身在洛水两岸, 远远望向此地的洛阳百姓来说,他们绝不会觉得这样的锋芒令人恐惧。 在他们的眼中,这支军势昂扬的兵马, 正是这武周王朝得以在中原屹立、确保外敌无法入侵的保障。 所以他们只会庆幸于,虽有先前的改朝换代, 他们也依然有这样的一方助力。 现在这支军队正要前去清除大周以西的一路祸患,以这等惊人的气势踏上征程, 又怎能不让人心神振奋, 为之呐喊助威。 太平年纪尚小,便选了个登高望远的位置,正能将这些沸腾景象尽收眼底。 她听得到。 那些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年”“太子殿下威武”的声音, 虽然因此起彼伏而显得有些模糊,也被风声往更远处吹去, 只快速地掠过了她的耳边,却依然像是一声声回荡的战鼓, 铿锵奏响在皇城之下。 再没有什么场面能比她眼前的这一出更有夏日繁盛炽烈之态,也再没有什么更能证明…… “阿姊前几日同我说,民心向背这种东西,是最无法乔装出来的。”太平喃喃出声。 她也比之前更为确定,就像当年在河北道的开辟黄河田地, 那些犁车的开道在田垄上有迹可循—— 如今的武周往前走出每一步, 也都在留下稳步的脚印。 那些心比天高的废物只会自寻死路, 那些一味追忆前朝的遗老也迟早会被时代所淘汰。 而她不同。 她已看到了正在成长之中的女兵营,看到了太学之中正在进学的未来女官, 便该当和她们一起,成长为这武周的未来。 就是可惜…… “你们说,我为什么不能一。夜之间长大十岁呢?” 太平托着下巴趴在城楼的女墙上,神情中不无怅惘之色。 要是她现在已经二十岁的话,大概能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吧,就能帮阿姊分担掉一些朝堂上的重任了。 可惜她没有这个让时间直接快进的本事。 她颇觉可惜地咋了咋舌,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回到近前的伴读身上。 却大为惊愕地发现,原本应当身在此地的江央居然没跟在婉儿的身边。 “江央人呢?”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刚才太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陛下为太子送行的一幕当中,她也不例外。 竟是没人留意到江央跑去了哪里。 一想到阿姊此次出兵的目的地和江央的来历,太平顿时心中一惊:“来人,去找……” “不用去找了,她在这里。” 太平循声望去,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惊喜,“澄心姑姑!” 让她惊喜的,可不只是应声而来的武澄心,还有被她拎在手里的江央。 说这是“拎”,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谁让江央此刻耷拉着脑袋,很有些不情不愿。 太平和婉儿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