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晕过去。 仿生人不需要呼吸, 楚来知道, 一定是那个人按下了白昼身上强行进入休眠模式的按钮。 楚来已经是第二次在循环中和白昼相识了, 却依旧不清楚白昼身上的构造,也从未打探过那些能控制白昼的按钮藏在哪里。 而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 楚来的脑袋仍被金指按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她一边注视面前混乱的场面, 一边悄悄伸手去怀中摸枪。 头顶的拉扯感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金指手上放松了一瞬,紧接着, 楚来的颈侧传来一丝凉意。 尖利的针头陷入皮肤中,只要再往下稍稍用力,就会刺破她的脖子。 楚来的手一僵。 “想杀我?” 她无法抬头,看不见金指尾指的外轮廓此时已经分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装着镇静药剂的微型针头。 她只能看见,不远处白昼已经被那个人放平在地上,她戴着头盔的脑袋转向这边,正准备朝她走来。 “你知道她绑架的人是谁吗?等她家里人追过来,你也没有好下场。” 楚来的语气不复刚才恳求时的激动,反而在平静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金指和她之间的那点温情早就破灭了。 楚来现在才想明白,她之所以在别墅外替自己解围,不是因为念着旧日的情分,而是觉得只有她能亲手惩罚自己。 既然已经撕破脸,不如把她也拉下水,亮明白昼的身份,让她自己权衡利弊。 金指却俯身,用另一只手捂住楚来的嘴,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楚来的头在她的控制下偏移角度,她们对上视线。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之而来的是后颈轻微的刺痛感,金指还是将那支镇静剂推入了楚来体内。 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楚来的眼皮微微耷拉下去。 她看上去有些累了,恨也需要力气,楚来甚至没有再瞪视金指,向她传达自己的愤怒。 金指垂眸,收起自己搭在楚来脑后的手,让金属尾指复原。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眼神仿佛带着一分悲悯与遗憾:“你演戏的本事也是我教你的,怎么没学明白?开口求人之前,不要让对方知道你的野心,否则演得再认真,也能一眼看出是假的——你应该后悔曾经告诉我你想离开。” 突然间,虎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令金指皱眉。 在她放松警惕、稍微移开捂着楚来的手之后,楚来的嘴得以摆脱束缚,刚才她假装药效发作,麻痹了金指,此刻终于有机会反击。 她咬住金指的手掌。 这一口用了楚来全部的力气,犬齿扎进血肉,她甚至能感觉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就当她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狗好了,曾经的主人踢上来,她也有咬回去的脾气。 药效在此时逐渐发作,楚来想再去掏枪,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松开嘴,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说出白昼的秘密:“她绑走的是同茂董事长的女儿,丁寻理的女儿是仿生人。” 不知是因为这个秘密,还是因为楚来的反抗,失去意识之前,楚来在金指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惊愕。 - 楚来以为自己又一次迎来了死亡。 甚至当她睁眼时,还在奇怪这次为什么没有做梦。 周围很暗,余光可以看见不远处亮着电子屏幕的荧光。 借着那点光,楚来打量这间房的布局。 这里是下城区某个老旧旅馆的房间,天花板有渗水的痕迹,窗户是关上的,看玻璃的款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款了,此时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看不见一点光,却能从关不紧的窗户缝隙里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这间旅馆靠近海边,或者说,靠近码头。 楚来尝试挪动身体,随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旧沙发上,手脚都被用工业胶带绑了起来。 白昼呢? 楚来侧头,顿时睁大双眼。 白昼坐在床上,仍处于休眠状态。 覆盖她左半边脸的皮肤被卸了下来,规格不一的电子元件暴露在外,排列成五官的形状。 电子屏的光芒照过来,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零件反射着微弱的光。 比起恐惧、悚然,楚来更多感受到的是愤怒。 就算是仿生人,白昼也已经觉醒了人类的意识,之前她们还一起逃亡,一起上了船,现在她却像个物件一样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摆弄。 楚来绷紧身子,在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朝亮着光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把头盔摘下来了,放在面前的桌上。 一同摆在桌上的还有几个零件、一把用于拆卸零件的工具、一支从楚来身上搜走的枪。 靠近桌角的地方摆着一个破旧的花瓶,里面插了束花。 楚来眯起眼,觉得那束花的品种看着很熟悉。 几次循环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她费了点功夫,想起那是自己第一次登船时在迎接午夜的通道上见过的,橙黄色的六出花。 白鲸号的人用午夜喜欢的花去讨好她,这个人在这间房里摆上这么一束花,是为什么? 楚来的视线落回到电子屏幕前。 那块屏幕是某个高端品牌的便携款,宽大而轻薄,还能折叠,它的左上角亮着时间——晚上8点25分,距离开船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屏幕中央是一个放大的文档,只能看到文字与图表随着那人的浏览向下滚动。 楚来没上过大学,认不出那是一份文献。不然她一定会惊讶,这个人居然放着两个人质不管,在这间Q14下城区的破旅馆里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课程学习。 那个人的位置背光,只能看到头发理得特别短,介乎毛寸头与刺猬头之间。楚来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很适合打架的发型,如果换了她,一定不会被金指抓住头发。 她上身的外套脱去后,里面的是穿一件工装背心,肩膀处的皮肤被光照亮,显出凹凸不平的疤痕,那大片的疤痕覆盖了她整个右臂,一直蔓延到搭在桌上的手背。 她的体格有点像戴营,却比戴营更年轻,肌肉线条因为长期的锻炼与格斗而分明,看上去很不好惹。 但当她为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而稍微侧头时,隐约露出的五官轮廓却让楚来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来重新躺回去,无声地在心里咒骂——怎么见谁都眼熟! 四次循环下来,她见过的熟悉事物太多,已经快要在大脑里混淆成一锅粥了。 旧沙发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弹簧响声,楚来身子一僵。 那个人肯定听到了动静,却没回头,仍专注在面前的文献上,像所有规划严谨的人一样,绝不允许自己的行动被轻易影响。 楚来宁愿她不回头。 这种在外面用头盔严严实实遮住脸的凶恶之徒,但凡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下一个动作就是灭口。 她也有不回头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