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好的顾姨。” 一旁的顾南译循声望去,她盘子里的牛肉被切成小方快,长和宽几乎相同,立在盘子里相似地像是机器按着比列切出来似的。 她这强迫症一点变化都没有,横横竖竖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那儿切牛肉练刀法呢。 顾南译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个仵作。 桑未眠察觉到身边的目光,抬头看去。 目光移回,他伸手去拿果汁。 顾婷顺着问:“思爻喝什么?” 顾南译自顾自地把远处的橙汁拿过来,“喝橙汁吧,橙汁清爽。” 王思爻想也行的,她正在那儿等着顾南译给他倒呢,谁知他却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半,毫无绅士风度。 王思爻猜可能是因为上面浮的泡沫太多了,不大好喝,他才给自己的。 但顾南译倒完,就更顺手似的,先往左边看去,分了半分眼神给桑未眠:“喝不喝?” 桑未眠没想到他cue到自己,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回的下一秒,黄澄澄的橙汁充盈她的大半个胖肚杯,像是落日的橙子海,流淌在一方透明的器皿里。 橙子香味扑面而来。 她胃里的不消化胀腹感顿时就消了不少。 她抿一口。 像那个吹着风傍晚,她坐在天台上等落日掉下去,从帆布包里意外地拿出来一个橙子糖。 酸酸甜甜。 满口都是香味。 等两杯橙汁倒完,半扎橙汁就见底了。顾南译又转头颇为“体贴”地对王思爻说:“你喝吗?” 王思爻看了看见底的橙汁里尽是些果肉残渣了,这还怎么喝呀。 她摇摇头:“我喝椰汁好了。” 身边的人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顾婷说:“妈,劳烦您给倒杯呗。” 顾婷眼瞅着又想骂他,他又拖着自己那点好听的嗓音在那儿堵着她的嘴,“椰汁在那边,我不顺手。” 顾婷看了一眼已经把手缩回去坐的板正的顾南译,只得把数落他的话又咽回去,这小子装模作样的就知道推脱。 她于是拿过那扎椰汁,要给王思爻倒,王思爻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长辈给她倒,最后接了手,自己给自己倒起来。 饭桌上陆续上着菜,大伙一边吃一边聊起天来。 “南译呀,听说今年春季又要去比赛呀?我听誉锴还去祁北?”方太太惦记着儿子的事情,先问了这次比赛。 “对,今年春季的户外赛定在三月。”顾南译停下手里的动作,倒是还算礼貌。 “三月的祁北雪都没有化,那能比吗?”方太太皱起眉头。 “是啊,三月祁北多冷啊,方太太,你家誉锴也去开赛车了?” “是说呢,我和他爸都不同意这事。”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的……” 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桑未眠这会在桌子上扫着自己的湿毛巾,她吃完了想擦一下嘴。 消过毒被叠放好置于金色毛巾盘的湿毛巾就在顾南译手边,他现在手肘靠在桌子边上,侧着头听着那几个太太说话。 桑未眠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想悄无声息地把那湿毛巾拿过来。 “方姨,您放心,誉锴训练了很久了,再极端的天气他也开过,这点对他来说不成问题的。” 他说话间一动,身体往后靠,桑未眠动作被打断。 “真的嘛,可我听说前几年,你不就是出现过一次很严重的意外?” 这个事情,桑未眠是晓得的,她没有对此有太多的表示,眼神余光瞟到他露出来的半截手肘,看到伤痕开始的地方是鲸鱼残损的尾翼。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还在国外读书。”顾婷插话道,“这也是我和他外婆坚决不让他当赛车手的原因。几条命啊追求速度和激情,方太太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你说我们做父亲母亲的在外面打拼图什么,你说这狗崽子一条命交代在美国了我挣下这份家业来……我交给谁去……” 顾女士越说越激动,眉眼耷拉下来,甚至连嗓音都开始逐渐沙哑。 “您看您,过去的事,你提它干嘛。”顾南译头疼,那会他刚满十八,得了车新鲜没分寸,想试试车的极限在哪里。一个年少轻狂,翻车教他做了人,也是怪糗的一事,她还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提。 顾南译递过去块干净的手帕:“我不都答应您不做职业选手了吗,每年也就春季去过过瘾,半个月的事,跑几场就回来了,您这说的比我去当卧底还危险似的。” 他递过去块干净的手帕之时,还把自己手肘阴影下的那块湿巾递过来,随手放在桑未眠桌前。 桑未眠看到落在她面前干干净净的湿巾,想说声谢谢,又看顾南译没给她眼神,眉眼专注地像是依旧在处理这些家长里短。 “顾姨,您别担心,我看过三哥比赛的,他技术很好的。”王思爻这会也出声说到。 桑未眠仔仔细细地擦了唇边的一圈,品着这话。 她看过很多次吗? 桑未眠在心里算了算,抛去私下的训练的话,她也就看过一次大赛。 一个赛季的落幕,意味着一个春天的逝去。 原来从他们相遇到别离,也就只是短暂的两年。 她不在的这三年里的每一个赛季,或许她都在吧。 “怪难看的。您今儿眼泪一掉,明儿不知道满城又传什么我的风言风语了。” 顾南译是了解他这个王母娘娘的,不就是在外人面前搏一波同情好旁敲侧击地让他彻底别去比赛了。 他拿过顾婷手里捏的手帕,随手给她去擦不知道真心还是为了拿捏他掉下来假意的泪水:“行了,不哭了,再哭就比不上我蒋姨了。” 顾南译口中的蒋姨是蒋契的母亲。 这富太太一圈,顾婷和蒋契的母亲在美貌上总是不分伯仲,顾婷也总跟她暗自较劲来着,她这会一听这话,也不装着挤眼泪了,而是用眼睛瞪他:“你就知道气我,顾南译,我真白养你这么多年。” 顾南译:“怎么白养,我一米八六呢。” “你……” 顾南译:“行了,伤口都愈合的事,咱不提了成吗?” 陈年烂芝麻事了都。 “伤口在哪儿呢?”方太太追问。 “这儿呢。”顾南译把手臂往外一抻,露出一截手肘。 淡蓝色水纹蓝鲸缥缈地像是如水母一般柔软,纹路笔触虽然青涩,但胜在图案灵气,遮盖了他手掌和关节连接处那个不明显的伤口。 “啊,这纹身很漂亮,这样一盖,果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谁想出来的这么好的办法。” 方太太在问是谁。 桑未眠觉得嗓子有点干,她再抿了一口果汁。 “你推荐给我呗,我也学你们年轻人去搞一个。”